「你果然是庸醫。」
金珉奎無語的看著那一臉＂看吧，我就說吧！＂的李知勳，韓倩與李燦則是大笑嘲弄金珉奎幾句後就悄悄離去了。
金珉奎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氣，努力淡定道，「我雖然在地球是醫動物，但在鯨島也醫治克拉人的。」
李知勳不以為然，「可這裡是地球啊，庸醫。」
金珉奎扶著額頭，認真思考自己是不是要去跟尹智薰推辭這個保鑣的任務。
其實李知勳蠻樂於金珉奎是這個保護他的人選，比起他在鯨島所遇見的其他克拉人，金珉奎相較之下，多了一份地球人的氣息，尤其是在稱呼他為庸醫的時候，特別有感。
「你在地球生活多久了？」李知勳望向駕駛座正在調整後照鏡的金珉奎。
金珉奎看了李知勳一眼，仰臉思考，「大概十幾年了吧？」
李知勳點點頭，隨之又道，「你的獸型呢？」
金珉奎露出了微微驚訝的表情，語氣略帶感嘆，答非所問道，「阿薰挺喜歡你的啊，跟你透露了那麼多。」
李知勳內心吐槽，『只是沾了崔勝哲的光罷了』。
「我的獸型是熊。」
「棕熊？黑熊？熊貓？北極熊？」脫口而出之際，李知勳忽然覺得自己的行為真不尋常，怎麼對上這些傢伙話居然變得這麼多呢。
金珉奎捕捉到了李知勳眼神裡那閃過那絲迷茫，輕輕的笑了，「你們這，已經絕種的生物……」，李知勳看著金珉奎向自己俯身而來，鳳眼一瞇，直到金珉奎伸手挑起落在椅背旁的安全代替他繫好，才收起那無形的刺。
「短面熊。」金珉奎向椅背一靠，繫上安全帶，發動車子，嘴角揚著，用一種特別開朗的語調道，「原來你不是高冷，是悶騷啊。」
——騷你個鬼。
李知勳懶懶地托著腮幫子打了個哈欠，說實在的他其實已經很累很想睡了，剛才在二鯨裡也沒能睡著，現在又被一個自稱獸型是短面熊的傢伙載著，要是現在睡了，會不會在不知不覺就被拆成晚餐食用啊。
車子開上了交流道，李知勳像被針戳似的，彈了起來，「我們要去哪裡？」
金珉奎用餘光瞄了一眼神色凝重的李知勳，無奈的委屈道，「喂喂，我可是以後要保護你的人，你能不能信任我一點，不然我們怎麼合作？」
李知勳抿了一下唇，有些自知理虧的搔了下脖子，「是我激動了，抱歉。」
金珉奎搖頭笑了笑，「算了，不意外，克拉人的特別之處確實不容易受接納，沒看見我們就逃你膽子也是挺大。」
李知勳歪嘴一笑，道，「這世界比你們可怕的多的是了，地球可是盛產人面獸心傢伙的地方。」
「所以才造就你這種刺蝟性格嗎？」在紅燈前停下車子，金珉奎扭頭看著李知勳對他道，「我現在要載你回家，去看看你的父母吧，下次回來不曉得是何時了。」
——也有可能永遠回不來了吧，李知勳在心裡默默的喃喃。
一陣沉默中，綠燈了。
金珉奎將長腿移動到油門上，溫聲的說，「雖然不知道是何時，但我保證一定會再送你回來的，所以……」
『我們一定要相信彼此，好嗎？』
是去了一趟鯨島之後，他腦袋裡偷偷的被尹智薰移植了什麼進去嗎？李知勳的腦中不禁產生出這樣不算是很荒謬的想法，畢竟克拉人的強大他已經親眼見證過了。
可為何這樣強大的傢伙卻又流落到保護他這個幾乎算是被國家無形通緝的人類呢？就因為讓他窺見了他們世界的樣貌有所愧疚嗎？真是……笨蛋啊。
『善良只是一種選擇，不是理所當然。』，李知勳他一直謹記著這句，在一次太過委屈而吐露心聲的夜晚，母親輕拍著他的肩對他說的話。
本來只是偶爾會想到，可在進入社會後，這句話就像是魔咒一般的烙印在心上。
——人啊，終究是為自己而活。
李知勳睜開眼時，天已經黑了，先是直起身呆滯了片刻，突然驚覺自己居然被一位自稱是短面熊獸型的庸醫開車載到睡著！
李知勳揉了揉腦門，才感覺身旁沒有其他人的氣息，扭頭一看金珉奎從便利商店走出來提著個購物袋回到了車上。
「正想說差不多要喊你起來了呢，你睡得跟冬眠的熊一樣死。」金珉奎從袋子裡掏出了一罐礦泉水遞到李知勳面前，「給你，不知道你喜歡喝什麼，就選了安全牌。」
真的是十分安全了。李知勳扭開瓶蓋，往腔中灌了整整半瓶，但很符合他現在的需求，雖然在聽見旁邊傳來瓶中含有氣泡時獨有的滋啦聲時，眼神還是很不爭氣的飄了過去。
金珉奎似乎也挺渴的，咕嚕咕嚕的也喝了半瓶，才停下，皺起了眉，道，「哈啊——好膩啊……」
李知勳嚥了一口唾沫，甩甩頭，努力抑制快脫口而出，『不要就給我啊！』的衝動，又往嘴裡灌了幾口水。
準備再喝第三口時，手上的礦泉水讓旁邊的熊掌按住了，李知勳放下瓶子，「幹嘛？」
金珉奎抽出李知勳手上的礦泉水，將可樂塞進他手裡，「交換吧，這我果然喝不習慣。」
——那你幹嘛買呢？
李知勳本來是想這麼吐槽的，可他沒空，抓起可樂就喝。也沒空發現，金珉奎微微上揚的嘴角，以及那彷彿在看小動物的寵溺眼神。
快到家鄉了，熟悉的景色，氣味，感覺。
「還不到八點，要去看個海再回家嗎？」金珉奎這麼對李知勳問。
李知勳怔了怔，隨後緩緩道，「不了，先回家吧。」
※
「醒了嗎？」
光線闖入眼眶，崔勝哲瞇了瞇眼稍微適應了一會兒才完全睜開眼，抬起手臂揉了揉雙眼問身旁的尹智薰，「我睡了多久？一天？」
「誰知道。」尹智薰側臥在旁平淡的回答，「在這裡時間不重要，累了就找個地方休息就行了。」
算了，在還沒弄懂這裡的情況前，先以尹智薰說得為準，這麼想的崔勝哲乾脆地爬起來伸展著身子，扭脖子的時候發現尹智薰手上握了個球，外表看起來似乎是玻璃製成的，在陽光的照射下，透出了裡頭的裝填物，是隻水母。
「那是什麼？」崔勝哲有些好奇的問了，「呀——！」
尹智薰毫無預警地突然就將水球拋給了崔勝哲，看到他慌亂的驚叫，整個人笑得都快陷進了雲床裡。
「喂，這麼漂亮的東西摔破了很可惜耶。」崔勝哲將水球捧在手上時更深刻的感覺到這東西的做工多精緻，且不論昂不昂貴，就是真的挺好看的。
「漂亮嗎？」尹智薰笑盈盈的看著崔勝哲，「不過漂亮已經是這東西其次的評價了，這是一張邀請函喔。」
「邀請函？」崔勝哲歪了歪腦袋，將水球在手掌中一千零八十度的旋轉觀看過一遍後，疑惑道，「沒字啊？」
「噗——」尹智薰覺得自己真的快笑破肚皮了，崔勝哲的反應真的太有趣了。
崔勝哲知道這傢伙大概又在笑自己傻了，撇撇嘴，不悅的踹了下尹智薰的腿，「喂，笑夠了就快說，這是什麼邀請函啊。」
「音樂會的啊。」尹智薰抬起手指動了動，「那張邀請函要戳破了才會發出聲音，這東西實際的名號應該叫【最後的遺囑】。」
「……這麼滲人的嗎？」崔勝哲瞬間想把水球扔回去給尹智薰。
「也不完全啦。」尹智薰笑了笑，接過崔勝哲遞來的邀請函，「戳一下啊，運氣好的話帶你去看人魚唱歌喔。」
崔勝哲瞪大眼，不可思議的問，「這裡還有人魚啊？」
「她上一世就是了呢。」尹智薰眨著眼答，「快點戳啦，慢點說不定就聽不到了。」
「手不會爛掉吧？」在普通世界就盛傳過人魚的聲音十分絕美，崔勝哲是對聲音沒什麼講究，不過新奇的事物卻很有吸引力。
「爛了我手分你一隻呀。」尹智薰笑瞇瞇的說。
「不用，謝謝。」崔勝哲覺得尹智薰應該還是有點分寸的，謹記著林時語的教訓，將手獸化了之後才伸出尖銳的指尖，朝水球的表面重重地劃破。
「居然沒有漏出水！」崔勝哲驚嘆。
這時球體裡的水母緩緩地在尹智薰掌心上，仿若在水中的樣貌浮動了起來，並且從身體發出了聲音。
崔勝哲覺得自己對於音樂的詞語有些匱乏，硬要形容的話，跟這邀請函的外表挺像，夢幻、優美，而且感覺這聲音是從水中傳來的。
「還沒開始，你運氣不錯啊，小獅子。」
水母在演湊完一段樂曲後，便在尹智薰手上整個皺得乾巴巴的。
崔勝哲眼神沉著了下來，微微蹙眉，「所以才叫【最後的遺囑】嗎？」
「哎喲，眼神不錯喔。」尹智薰伸手戳了下崔勝哲的臉頰，「放輕鬆，在我手裡死不了。」
說完，尹智薰端著手中的水母，掌心使力，把水母準確的扔進了其中一個小水窪中，崔勝哲就見那水母不到片刻就恢復了生氣，游進了更深的水域。
沉默了一會兒，崔勝哲看向尹智薰問，「所以演奏會什麼時候開始？」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但現在應該還沒開始。」尹智薰的回答實在很模稜兩可。
崔勝哲瞧尹智薰似乎不打算解答其中的玄機，只好開口問，「你是怎麼判斷演奏會開始了沒啊？」
尹智薰笑得一臉欠揍，用特別像調戲人的時候似的語調，確切說出來的話也是，「親一個就告訴你。」
「……你有病嗎？」崔勝哲抽著嘴角。
「有啊，我患有想要小獅子親親不然沒心情回答問題也沒興致帶小獅子去看演奏會病。」
人果然是得活得不要臉皮一點，但尹智薰這個似乎是有沒有臉皮根本不重要的症狀，確實有病。
尹智薰撐著臉欣賞崔勝哲糾結地表情，忍不住又激他一句，「親知勳的時候那～麼的乾脆，親我就那麼難嗎？我嘴唇還挺軟的啊。」
這傢伙大概不是不要臉，而是過度自戀而已，雖然崔勝哲實在無法反駁，尹智薰這張臉完全有那本錢。
崔勝哲有些不情願地挪著身子到了尹智薰面前，尹智薰笑問，「幹嘛不願意啊？沒有免強你啊。」
「嘖，閉嘴，再耍嘴皮子嘴唇就會跟那水母一樣乾巴巴的。」
其實交易倒也不吃虧啦，就是他覺得尹智薰的講法實在太讓他不悅了。
尹智薰還就真不嘴賤了，反而眼神直勾勾地赤裸裸地望著他，嘴角那微微的笑意，也沒有那麼戲弄的感覺了。
——總覺得這傢伙把自己吃的太死了。
崔勝哲偏了偏頭，對準尹智薰的雙唇，靠近，貼上。
『確實蠻軟的。』，在準備抽離的剎那，後腦勺一股力量傳來，把兩張嘴四片唇瓣壓得更實。始料未及的情況，不由自主的張開了嘴，感知到那濕軟的舌頭滑進了口腔，已經來不及了。
——又被坑了，混帳。
崔勝哲在接吻的同時，雖然感覺挺好，不過被坑不解氣的部分，還是要討個債。
在償付報酬後，又把尹智薰攬回來在他嘴唇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活該。」崔勝哲活像一隻報復成功神氣的小獅子。
尹智薰非但沒生氣，反而被他的樣子再一次逗笑。
最後尹智薰當然是交代了一切。邀請函有兩種模式，一種是戳破後裡頭的水母會演奏出歌曲，據尹智薰的說法，每次的邀請函樂曲都不同；一種是戳了不破，但可以聆聽整首樂曲，而且是可以重複播放的，不過這就代表演奏會已經結束了。
「Shua那邊有一堆保存完好的邀請函，你有興趣的話可以去他房間參觀。」
「他沒去聽嗎？他看起來挺喜歡藝術的。」
「哈，哪裡看出來的啊？尹淨漢？」尹智薰從嵌在樹洞的置物空間裡掏了一件黑袍子給崔勝哲，「他是挺喜歡的，不過跟他的基因有點不合，過於血腥，容易犯疼。」
崔勝哲自動自發的套上了袍子，略無奈的抱怨，「你能不能不要什麼都說得曖昧不明、不清不楚啊？」
「不能。」尹智薰微笑著答。
「為什麼？」
「因為你喜歡啊。」
崔勝哲不以為然的瞅了尹智薰一眼，正準備開口駁斥。
「不要急著否認。」尹智薰走近，用指尖輕點崔勝哲的唇，「你會喜歡的，因為我會滿足你那深不見底的好奇心。」
說完，尹智薰一甩袍子道，「走吧，小貓崽，去聽人魚唱歌囉。」
崔勝哲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有人這麼說他，『你是不是不知道什麼叫害怕啊？好奇心那麼重。』
那時候他想不出什麼答案，只是笑了笑沒有回應，此刻，他稍微思考了一下……或許，是因為他身邊的人都太強大了吧？強大得能夠掩蓋住他的恐懼。
※
「怎麼突然回家了？」李知勳的母親坐在客廳，看著站在玄關處有些時間不見的兒子，稍微偏頭，看了看停在門口的車子，「外頭的是？」
李知勳早就見怪不怪，他母親的直覺總是那麼好，但仍然習慣地發問，「您怎麼知道車裡還有人？」
天色暗著，玻璃貼了膜也透不出人影。
「……傻孩子，也不看看你從哪兒下車的。」
母親難得露出被他蠢暈哭笑不得的表情，李知勳愣了下後，也扶著腦袋笑了出聲。
畢竟以前總是自己一個回家呢。
瞧著李知勳似乎也沒打算脫鞋進屋的樣子，便自己走了過去，「怎麼？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說非得要親自來一趟？」
李知勳低著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起頭的瞬間，對上的是母親的雙眼。
還自作多情以為自己已經過了不輕易流淚的年紀，結果根本沒有這麼一回事，哽咽的嗓音，痠澀的眼眸與鼻腔，還有疼痛的心口。
「可能有好一陣子不能回家了，所以想來見您一面。」
有可能是最後一面的一面，他實在說不出口。
「哈哈，不管到幾歲果然都是媽媽眼中的小孩子啊。」
母親的手不停地揉著他的頭頂，不算溫柔的動作，爽朗得毫無不捨的語氣，他李知勳卻很喜歡，喜歡得馬上就想要再回家一趟了。
外頭，金珉奎將自己邊的車窗搖下來一點，而背對屋子，李知勳位置的那頭的車窗則全部放了下來。
後照鏡內在路燈照耀下出現的身影，跟那個小刺蝟不一樣，長了一張特別和善的臉。
「是知勳的同事嗎？」
「是的。」
「急著走嗎？」
「……有點。」
「長了張精明又俊俏的臉，說話倒是挺愣的啊。」
金珉奎抓了抓鬢角，顯得有些無措，總不好說自己對地球人認生，平時相處的要不是克拉人就是克拉人預備人選，沒什麼稱的上是真正地球人的傢伙。
「你跟知勳都要好好的，下次就別再外頭吹風了進屋裡吃飯吧。」
※
金珉奎又等了一下子，李知勳才從家裡出來，回到車上。
瞅了一眼身旁李知勳黯淡的神情，金珉奎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發動車子，開向海邊。
拉著沒有發話、任由他擺佈的李知勳沿著石階梯走下了沙灘。
「誒。」
金珉奎晃了晃他抓著的李知勳的那條手臂。
李知勳也算給他面子的抬了眼眸子。
「我也想跟你成為那樣的關係。」
「哪樣？」
「就那樣的，你知道的。」
「不知道。」
「反正接下來我們都要在一起。」
「那又怎樣？」
「小刺蝟，不可愛。」
金珉奎低頭看向不接他話的李知勳，手掌悄悄地從手臂移到了肩膀上，輕輕的往自己身邊一摟。
『好。』，那時他是這麼的回覆了李知勳的父親。真想要快點到那天，不曉得李知勳家的菜色會是什麼，不曉得李知勳在家裡是不是也是隻小刺蝟，不曉得他們能不能成為那樣的關係，好想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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