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喂,你幹嘛打我?」
權順榮偏著頭看眼前分明拍了他腦袋的人,結果自己卻一臉驚訝的傢伙,倒是這人長得挺帥的,記憶中應該不是他認識的人。
「你看得到我?」那人瞪大了眼問,隨後又想了想,道,「難不成你是陰陽眼?」
權順榮搖搖頭,十分疑問且認真的問,「你有什麼精神方面的病狀嗎?」
「你才有病咧!」那人撇嘴,這個看得到自己的傢伙看著呆頭呆腦的,眼神卻很銳利啊,可臉頰又肉肉的,好像隻長了虎眸的小倉鼠。
「我才沒病呢……」這人似乎真的有病啊,隨便打人還說別人有病,權順榮扁著嘴懶得跟他計較一般扭頭找了個空位坐下。
那人則是悄悄得坐到權順榮旁邊的位置,伸手指戳他臉頰,見他不理,就往腰間再戳。
權順榮不滿的蹙著眉,想揮開那人的手,卻發現手穿過了那人的身體,像揮空一般,使他失去平衡的一拐,人差點沒從座位上摔下去。
「你真的是……?」權順榮嘴巴張得大大的,一臉的不可置信。
那人看得一臉蠢樣,樂得鼻子都皺出幾道摺痕了,笑夠了後,又伸出手,示意權順榮再摸看看。
要不是大白天,又是個豔陽日,權順榮感覺自己真快嚇暈了。他小心翼翼抬起一根手指,去觸碰那人的手掌心,結果跟方才一樣穿透了過去。
權順榮"嗖"一聲,退到了後邊,背貼在窗沿,「為什麼?」
那人再一次被權順榮的行為笑得前翻後仰,待半刻止了笑意後,才挑起嘴角道,「我也不知道,不過目前我發現只有你可以看到我,還有……我能觸碰的到你,但你卻沒辦法觸碰到我。」
說完,那人看著自己的雙手喃喃感嘆,「真是太神奇了,原來靈魂出竅是這種感覺啊……」
權順榮按著胸口,感覺心臟跳得飛快,「呀!你到底是什麼啊?」
那人抬起頭,望向權順榮,托下巴垂下眼,認真思考了會,「算是靈魂,或著魂魄吧?」
「那不就是鬼嗎?」權順榮緊攥著書包擋在胸前,眼睛死盯著眼前看似跟普通人無異的傢伙。
只見那人搖搖頭,微微一笑,道,「我的身體還苟延殘喘的活著,所以不算是鬼。」
不曉得是不是眼前的人,呃,那人說是靈魂,說話的聲音,低可不沉,亮卻不尖,很平緩安穩,權順榮霎時竟有些不怎麼害怕了,他不自覺的鬆開了攥得發疼的手,雖然仍窩在座位的角落,可身體總算不那麼僵成一塊。
「你發生了什麼事嗎?為什麼還活著靈魂卻會跟身體分離?」
那人瞧權順榮剛才還一點都不相信怕得下一刻就要跳窗的樣子,突然轉換成好奇的初生小崽子模樣,眼神不覺柔軟了半分。真是單純啊,本來想再逗弄一下都捨不得了,蠢成這樣會被玩瘋的。
「嗯……」憶起那時在病床邊醫生所說的話,那人仰臉輕嘆了口氣,才轉頭對權順榮聳肩。
「不知道囉,突然之間就出現在這輛列車上了,而且還出不去,腳都踩不到外頭的地。看到這台列車的車長路過喊了也不理人,對著剛才其他上車又下車的人也是一個一個得從他們眼前晃過去,就是沒人看我一眼,這時我才發現我好像已經跟他們存在不同次元了。」
權順榮聽著聽著眼睛跟嘴巴都一點一點的擴張,就差額上沒寫個神奇二字,「好酷啊。」
「是挺酷的,不過我覺得只有你能看得到我更酷。」那人輕戳了下權順榮的臉頰,要他闔一闔嘴,口水要流下來了。
「誒,小朋友。」這時一個看著近六、七十歲的老婆婆走到權順榮身邊,「你怎麼一直自言自語啊,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權順榮才剛闔起的嘴,又開了一大半,他先是看了那人一眼,那人攤著手一副"看吧,我說的都是事實"的神情,然後伸手再戳了下他的臉。
「婆婆謝謝,我沒事,您趕快坐回去吧,站著危險。」
那名婆婆輕拍了拍權順榮的背,溫言關懷了句念書之外也要多休息後也就回位置上了。
那人看著權順榮還是不停的瞧著他,笑問,「怎麼,知道我是誰了?」
「嗯?你誰?」權順榮歪著頭疑惑的反問,這次倒是記得說話小聲點,不再引來其他人的"關心"。
那人嘴角抽了下,敢情是個關籠子的小倉鼠?
「你不關注演藝圈的啊?」
話一出,權順榮前後點呀點的,像是說到了他感興趣的話題,頓時興奮起來,正打算張開嘴,一看就是要說個一長串的架勢。那人察覺到後馬上抬手右手抵住他的唇,左手指了指周圍因為早晨昏昏欲睡還未注意到這邊情況的乘客,「噓!小聲些講,不然又要被關懷了。」
權順榮輕拍了幾下自己的嘴,邊唸,「壞嘴嘴。」
那人本來就正視著權順榮,沒忍住他一個滑稽的舉動,整個噴了一大口,抱著肚子狂笑,這倉鼠太逗趣了!
權順榮則下意識的往後一退想,還好這人的口水不會噴到自己!
…
「說吧。」那人再一次笑夠了後,看著對剛才的問題還躍躍欲試的權順榮輕輕一抬手,示意他可以開始說了。
「我最喜歡泰民前輩了!至從聽了他們的專輯就深陷不已,跳舞更是帥到不行,後來某一刻就覺得好想跟他站在同一個舞台上,所以開始練習舞蹈,然後去參加徵試就被選中了,我現在已經是練習兩年的練習生了喔。」
權順榮略為有些得意的搓了搓鼻子,等待那人的反應,沒想到人挺淡定,用調笑的語氣道。
「喔?看不出來居然是練習生?」那人嘴角彎起的角度讓權順榮覺得有點欠揍,不滿的回道,「不行啊?」
「我什麼都沒說啊。」那人收回調戲的嘴臉,托著下顎問他,「哎,小倉鼠,你叫什麼名字?」
「我媽媽說不可以跟陌生人說話。」權順榮扭頭不理他。
明明都說了好幾個站了,那人心內吐槽。誒,這倉鼠鬧彆扭的時候,臉頰鼓鼓好像塞了一把向日葵種子啊。
突然之間陷入了一陣沉默,權順榮按耐不住好奇心的稍稍偏了下頭偷瞄,卻發現那人正在自己胸前撩他的外套。都忘記他根本不是人了!
權順榮一側身,雙手擋在身前,做出防衛的姿勢,這會兒倒是還記得不能太大動靜,不然他真想大叫一聲"有變態",可想想叫了也得有人跟他一樣看得見這個變態才行啊!
「你想幹嘛?」
那人瞧權順榮用像是被強姦的眼神掃視著自己,鄙視的回瞅,「你這貨色扒光了放我床上我也嚥不下,別往臉上貼金了,權、順、榮。」
「你、你怎麼知道的!」權順榮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子,不曉得是不是讓這人玩弄了半天,腦子都不靈活了,這才想到制服上繡了名牌。
那人臉上笑瞇瞇的,翹著二郎腿靠著椅背,得意的表情跟某種動物相似。
權順榮皺著鼻子,小聲罵道,「老狐狸。」
這下換那人臉色不好看了,沉著臉,權順榮還以為他生氣了,正要道歉,沒想到那人卻道。
「我不喜歡狐狸,換一個。」
「噗。」權順榮這一噴,馬上引來了車內乘客疑惑的目光,他站起來道了歉後,也不惱,反而覺得眼前這傢伙真有趣。
「那你喜歡什麼動物?」
「貓囉。」那人掰了掰手指後,手呈現勾子狀,露出尖尖的虎牙,「專門吃倉鼠的貓。」
「當我還三歲小孩喔,誰怕你啊。」權順榮瞇起眼深深的鄙視之。
「也是,你看起來最少有四歲。」那人怪裡怪氣的笑道。
權順榮也沒聽出那人話裡的涵義,反倒覺得那人誇他呢,邊扭邊捧臉,「跟小孩子一樣可愛對吧!」
「……看不出來你還蠻不要臉的。」那人瞬間有些哭笑不得,某種程度上這可以說是大愚若智?
「我要臉的,沒這張臉我就失去所有魅力了!」權順榮正色的反駁。
那人一下子真的被堵得說不出話了,雙手一攤認栽,「輸了輸了,果然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嘻嘻。」這人也沒外表看起來的那麼刻薄嘛,臉冷冷的,還以為很難聊呢,「誒,貓貓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爸跟我說不要跟陌生人說話。」那人學著權順榮剛才的樣子一扭頭。
「那我就叫你貓貓囉?」權順榮差點又沒忍住笑了出來,這人的性格真的就跟貓似的!傲嬌!
「全。」那人偏過頭,吐出一個字。
「就一個字?」權順榮歪頭問。
「只想告訴你一個字。」那人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的道。
權順榮不由自主感嘆,唉!這傢伙在拍電影啊!帥度破表了!
「為什麼啊?」權順榮不依不撓的追問,「你不告訴我,我就喊你全貓貓啦?」
那人聽了挑起一邊眉,「那我就喊你權倉倉了?」
「不要,難聽死了。」權順榮皺著一張臉,極力反抗。
全看著權順榮亂用著臉,笑開了道,「嗯,所以乖乖的喊全,我就不喊你權倉倉。」
「全。」權順榮乖乖的照喊,喊了之後又覺得好像哪裡怪怪的,怎麼感覺在喊情人似的?有點過份親密。不過那也是剎那的想法而已,很快地就全喊他的聲音吸引過去拋在腦後了。
「嗯,順榮。」
「嗯?」
全抬手對他指了指外面,權順榮順著方向看去,不解地看全,「怎麼了?」
「下車的人制服貌似跟你的一樣?」全悶笑道。
權順榮瞪大了眼,從座位上蹦了起來,有如在操場跑百米一般的往車門外跑,速度之快,仿佛像看到糧食的倉鼠一般,順利在車門關上前,下了車。
「啊。」權順榮扶著膝蓋喘氣的同時忽然想起了車上的全。
他揚起臉,望向方才他坐的那個位置,發現全居然也在看他,而且,雖然只有一下子,他確定全的眼睛裡似乎有一絲落寞閃過。
也是……只有自己看得到他呢。
希望明天也能遇到就好了,往常都是靠睡眠度過漫長的車程,今天有了全的陪伴倦意都沒了,性格還很有趣!
「明天見!我明天也會搭同一班車的!」權順榮隔著車窗對全喊道。
語落的同時,列車也緩緩地駛離了軌道。
跟那絲落寞一樣,權順榮確信他看到了全對他的回答——明天見。
還有那抹仿若讓眼眸自動拍攝下儲存於腦海的笑容。
權順榮抬手摸了摸耳朵,「好熱啊,太陽真大!」
02.
如果不含主觀性的看法評價的話,全絕對是大眾認可的帥哥;然後雖然不想承認,但其實憑主觀來說,全也是一個絕對的帥哥。
人人都說帥哥美女看著心情好了半分,畢竟人的眼睛就喜歡好看的人事物嘛!
可光靠這點完全不能遏止權順榮想扁他的衝動!
…
隔日一早,權順榮反常早早起了床,與他同一間宿舍的練習生崔韓率,揉著眼睛進到廁所看到他在刷牙時,都驚訝地倒退了三步,誇張的反應引來了其他人的注目。
眾人好奇的湊向門口,想說是什麼嚇著了他,結果一看,眾人的反應也不亞於崔韓率,紛紛抖了好大一下。
「哇,順榮哥你怎麼回事啊?」其中一名叫金珉奎皮膚黝黑身材高挑的少年問道。
「喔,搭啊遭啊。(大家早啊)」權順榮刷著牙口齒不清的答,隨後含了一口水,吐掉口中的泡沫後,退出去廁所,看著還繼續望著他的眾人,「你們……幹嘛?我臉上有什麼嗎?」
「我的天啊,連制服都換好了。」一旁一個臉圓滾滾聲音大的男孩子攀在崔韓率背上,一臉的不可思議,「哥,你吃壞肚子了嗎?」
「勝寬,很重,下去。」崔韓率拍了拍那男孩子掛在他脖子上的手臂。
夫勝寬不甘不願的下了崔韓率的背,可依然黏在他身上,摟著他的腰,「這樣就不重了吧?」
崔韓率無奈的搖搖頭,任由他上下其手。
「沒啊,我身體很好。」權順榮轉身進房間挑襪子拿書包,撂下那群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看。
這時一個年紀較大的練習生指揮著擋在廁所前的門柱子似的小屁孩們,道,「哎,散了散了,該幹嘛幹嘛去。」
眾人也想,是有點大驚小怪了,反正人總有那麼反常的幾天!雖說權順榮長得像倉鼠,但本質上還是個人啊!於是,大家原地解散,像剛才說的,該幹嘛幹嘛去!
…
權順榮穿好襪子背起書包就出門去了。
出了公寓大門,仰頭一望清晨的藍天,不自覺感嘆,原來遇到一個人,嗯……一個靈魂,連日常的一切都可以改變那麼多。
大前天的自己還是那個喜歡賴床的懶蟲;醒來時神智不清把洗面乳當牙膏的傻子;叼著一片白吐司當早餐就出門的倉鼠。
現在居然能有餘裕地站在街邊的小攤前嗑一盤年糕再去搭車上課,真是神奇!
進入車站的閘口,權順榮下到了月台,選定跟昨日一樣的車廂位置,等待同一班列車。
列車緩緩的駛入月台,車一停,車門一開,權順榮幾乎是用蹦得上車,興奮的模樣,讓幾名也是早起上學上班睡眼惺忪的人在一旁看得不解——這人大早上的精神就這麼好啊?
權順榮可沒時間注意到那些人的目光,腳一踩穩,就馬上快步向昨日的座位走去,他昨天睡前想了好多話題要跟全聊,就窩在被子裡自言自語了半天,吵得隔壁床的夫勝寬拿枕頭往權順榮臉上拍,讓嘰嘰喳喳的小倉鼠閉嘴不要干擾他的睡眠品質,嘴裡還憤憤碎念——哎喲,沒睡好臉又要腫了。
只是,權順榮走到前時,卻發現全不在!
「誒?」他扭頭四外望了望,沒看到全的身影,便仰臉再確認了一次車廂的號碼以及座位號,都沒有錯啊……
當權順榮腦袋裡浮出是不是要去其他車廂找看看的念頭,忽然感覺到有人拉他的褲子,那股力量是從大腿的位置傳來的,以為是個小孩,沒想到低頭一瞧。
——一隻手出現在座椅下!
「哇啊——」權順榮嚇得大喊,整個人還邊蹦邊倒退,還有些腿軟,差點沒摔到地上。
然後就是像昨日重演一般,整個車廂的人都朝權順榮看,眼裡還帶著點不悅。大多數的人正準備補眠呢,被權順榮的叫聲嚇一個都醒了,自然不高興了。
權順榮努力抑制胸口的怒氣,對其他乘客鞠躬道歉,接著將那雙小眼睛撐到最大,惡狠狠地瞪著那個害他第二次出糗的傢伙——已經從座椅下爬出來坐到椅子上的全,重點是全還笑的前翻後仰的,一點愧疚感都沒有!
「呀!你這渾蛋!」權順榮這時也坐下了,氣沖沖的對著全罵,「我沒看到你的人還打算去其他車廂找你,你居然躲起來嚇我!」
全笑得都泛淚花了,手正抹著眼眶,「哎喲,太好玩了。」
見全一點都沒有抱歉的意思,權順榮臉頰一鼓,腳一蹬,起身就往其他車廂走了。
全雖然還在笑,不過倒也是站起了身跟在權順榮身後,「哎,別生氣嘛~怎麼那麼開不起玩笑啊~」
權順榮頭也不回,裝作沒聽到。
全伸手拉了拉他衣角,又繼續說,「理我呀~小氣鬼~」
全這一拉,權順榮就想到剛剛的事了,於是就更生氣,步伐邁得更大更快。直到走到了盡頭,再沒有車廂可以往前才不得已停下來,隨便往個座椅一躺,明確表達拒絕跟全同坐的意志。
而他敢做這麼羞恥的舉動,主要也是因為這車廂沒有任何其他人才如此。
全看著閉上眼像是下定決心絕不跟他說話的權順榮,嘴角微微一挑,蹲下身子,臉靠到他耳邊,輕輕的一字一句道。
「權、倉、倉。」
黏呼呼的語調,噁心的讓權順榮直接坐起身,瞪著眼看垂著嘴角一臉委屈的全,「不是跟你說過不要那樣叫我嗎?全、貓、貓!」
「你肯跟我說話了啊。」
演京劇瞬間變臉一般的,全笑瞇瞇的戳了戳權順榮肉肉的臉頰。
權順榮忽然心裡就開始默默地檢討,自己到底在氣什麼呢?這傢伙根本就不在意,而且老實說其實在學校同學們也常常幹這種惡作劇,也許是他太計較了吧。
想到這,便也不繼續無視全了,挪開屁股把另一個位置讓給他,「喏,下次不要再在別人面前這樣嚇我了,很丟臉耶,全部人都盯著我看。」
全慢悠悠地坐下,翹起二郎腿晃了晃,道,「如果成功出道了,比這丟臉的事多著呢,這樣就受不了了啊?」
語調冷冷的,字句間夾帶了淡淡的挑釁意味,全承認他是故意的,本想著大概又要惹權順榮發火了,可沒想到眼前的小倉鼠非但沒惱怒,反而停頓了下,似乎在思考,隨後點點頭。
「你說得沒錯呢。」權順抱著胳膊,噘著嘴,一臉認真的思考,「以後站在蠶室運動場、東京巨蛋啊,要是摔倒的話是好幾萬名觀眾看著耶……跟一個車廂的人比的話好像真的沒什麼啊。」
全聽完權順榮的話,怔了下,失笑,「噗哧。」
權順榮抬臉看向數不清第幾次在他面前笑得跟瘋子一樣的全,納悶地問,「你又在笑什麼?」
「笑你有趣啊。」全掩著嘴,抑制著笑,可彎彎的嘴角仍然淌著笑意,「野心不小啊你……,還沒出道就在想蠶室跟東蛋,果然初生之犢無所畏懼啊。」
「這跟怕不怕有什麼關係啊?」權順榮歪著腦袋望向全,認真道,「還有這不是野心喔,是夢想,人怎麼會懼怕夢想,夢想是一件充滿快樂的事啊。我想要站在舞台上跳舞給所有人看,從小舞台慢慢站道大舞台上,如果可以我還想要死在舞台上,肯定帥爆了。」
說完,權順榮視線一動,發覺全看著他的眼眸,與他對視。可似乎又不是在他的眼睛,好像是看向更深的地方。
兩人就這樣互相凝視了半餉,中途都沒闔過眼,直到眼球乾燥,才猛地邊眨眼邊揉眼。
全揉著左眼,右眼張著,盯著正揉兩隻眼睛的權順榮。
是他看錯了嗎?怎麼覺得這倉鼠好像以前在哪裡見過,還有……是錯覺嗎?怎麼這麼小的眼睛裡,會像摻了星星般的耀眼。
權順榮用力的眨了下恢復濕潤的眼瞳,笑嘻嘻的問他,「怎麼樣?我的夢想很棒吧?」
「嗯,有夢最美,失望相隨。」全伸了個懶腰,揶揄道。
「哼,隨便你怎麼說。」權順榮毫不在意全對他故意打擊,坐在位置上擺動手腳,複習著前天學習的舞蹈,邊道,「如果全你能走出車廂就好了,這樣就可以來看我這周末的演出了。」
「你現在跳給我看不就成了?」全指了指車廂中央的空地,「離到達磨石站還有一點時間,給你展現一下,雖然觀眾只有我一個。」
「對耶!全你真聰明!」權順榮興沖沖的奔向車廂中間,扭脖子,伸展手臂,蹲下身壓腿,做些熱身。
「那是。」全也找了個良好的觀賞位置坐下,確保能看清權順榮整個人的肢體動作,「先說好我可不會留情面,跳得不怎樣我會老實說的。」
「放心吧,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權順榮胸膛向前一挺,聽見骨頭鬆開的聲音後,便拿出手機,播放曲子。
權順榮的臉龐以及身子都還帶著點尚未褪去的少年稚嫩感,笑起來的時候有些呆像個有葵花子吃就很滿足的小倉鼠;生氣的時候就會變成嘴裡塞滿嚼葵花種子話說得急促且含糊不清;總之在全看來,左看右看都是隻軟乎乎圓滾滾的小倉鼠,萬萬沒想到跳起舞來,還真是找不著一絲小倉鼠的影子。
看著就不知道練過幾千幾百次才能如此流暢的銜接。手腳不算特別長,可仔細一看,整體比例其實很不錯,動作收放自如乾淨俐落。也許是舞台經驗或是給予的舞台不夠大,還有些青澀感,但卻充滿了強大的生命力。還有那沉浸在其中滿足的神情以及眼神,這傢伙真的不單單只是隻倉鼠啊。
直到最後一個節拍,都沒有落掉,完整的收尾。那雙在表演時如虎眸般銳利的眼眸,瞬間又變回了那蠢萌的眼神,一蹦一跳的蹭到坐在座位上觀賞他表演的人身邊,睜大眼睛問。
「怎麼樣?」
全又懷疑起自己的雙眼,是不是哪裡不對勁?眼前這傢伙跟剛才跳舞的是同一隻倉鼠嗎?
他看向面前,臉上就寫滿期待的人,抿了抿唇,移開目光,有些心虛的道。
「還可以啦,不過跟我比,就差了不只一點。」
03.
「圓佑剛才你又忘動作了對吧?」
「是,對不起……」
「唉,好啦,你拍戲還有忙回歸行程會辛苦一點,但舞還是要練熟知道嗎?」
「是,下次不會再錯了,不好意思。」
全圓佑在外頭讓經紀人訓話完後,便返回到了待機室內,尋了個空椅子坐下,想閉眼休息,養精蓄銳。可旁邊傳來的談話聲,卻讓他不斷分心,甚至有些刺痛。
「誒,聽到沒他說還有下次呢。」
「呵呵,沒那個實力承擔還真敢接了戲,還不是光靠那張臉。」
「要是讓我來做,肯定比他幹得好,哪像他,一樣都做不好,看了戲評沒?被罵翻了,最近粉絲看他失誤連連也都快看不下去,有一些人喊著要他退團喔。」
說這話的人,是練習生時期就一直待在演藝部學習的團員,不過似乎皮相不夠好,嗓子還行,就讓公司調到了偶像這邊做出道。沒想到出道後,反而是全圓佑被公司挑中分撥了戲劇的資源給他。他也曉得這團員從知道他接戲的那刻,就對他很不是滋味。
他那份不甘心的情緒全圓佑明白歸明白,只是在忙得疲憊不堪時,還聽到這樣的話,又有誰來顧及他的心情?
「這個可以,我們粉絲還挺懂我們的心的啊。」
「話說他也不是真的長得頂好看吧?該不會除此之外還有內情吧?」
「有道理啊,不愧是學校成績前排的小子!腦袋動得真快!」
其他幾個團員也不閒事大似的,跟著那人耍嘴皮子,似乎因為還瞧見全圓佑顫抖的眼皮,越聊越大聲。
終於,他們吵醒了同樣躺在沙發上補眠的隊長崔勝哲,他一張開眼,那眼神裡含帶著濃濃的殺意,顯然對於幾人不克制音量的行為很不悅。
「話講那麼大聲不怕上台唱歌沒聲音啊?那麼有體力晚上練習的時候多跳十遍吧?」
幾人一聽馬上道歉然後各自散去幹自己的事去。崔勝哲無奈的搖了搖頭,隨即目光停留在全圓佑身上,「圓佑。」
「隊長,什麼事?」全圓佑睜開眼,轉身望向崔勝哲。
有人願意理解他了嗎?這樣一個小小的期盼,浮上了全圓佑心頭,只是淹沒的也很快,甚至好像比之前墜到了更深的地方。
崔勝哲看著面無表情的全圓佑,淡淡的道,「態度不要那麼冷,顯得很難相處,不是只有你辛苦而已,大家都是。」
「……知道了。」全圓佑輕聲的回答,三個字裡沉載的失望,很重,重得感覺下一刻就要將他碾碎。
…
靈魂都出竅了還會做惡夢啊。
…
全是讓太陽給熱醒的,他從行李架滾了下來,站穩到地面上,大大的伸了個懶腰。
拉完了筋,感覺肩頸還是有點痛,明明都脫離身體了,怎麼還有人體的痛狀啊,真感覺自己是個失敗的靈魂。
不過好久沒動過身子了,感覺還是不賴,也算多虧了那隻小倉鼠。
繼上次全提議權順榮在車廂內跳舞的事情過後,權順榮扒著全說要看他跳自己跳的這支舞。全礙於面子也就硬著頭皮答應了,讓權順榮教他。
全不得不承認權順榮不只是個好舞者,也是個好老師,教起來容易學之外,也好聲好氣的,從不失去耐性,更不用提發火了。
一個禮拜上學的日子剩下三天,權順榮用了其中一天的時間幫助全記動作,剩下的一天半要全自己練習。上面說的都是權順榮的優點,剩下的那個缺點,大概就是很嚴厲吧,第三天就要驗收全的成果。
全這一天半,可謂是用盡了所有時間,跳了近百次的舞,除了變成靈魂的他本來就沒什麼事幹外,全還跟小倉鼠打了個賭。
要是驗收的那天跳錯了,權順榮要全喊他哥,說他最帥,我愛你。
呸!誰要對著一隻小倉鼠喊哥啊!
於是在上帝視角就產生了這個畫面——乘客來來去去的車廂內,全站在車廂中央,將權順榮教給他的舞,重複跳了一遍又一遍。
今天是驗收的日子,全熱開了身子後,便又再練習了幾遍,保證萬無一失後,他就坐在沒有人的車廂裡,望著窗外,等待那抹身影的到來,連自己都不自覺的挑起了嘴角,笑容裡充斥著一份不明的溫柔,比水還柔軟,比花還動人。
…
然而幻想是滿足的,現實……則是骨感的跟他的腳踝尺寸有得比,權順榮一現身立即破壞了這唯美的畫風,打亂了步調。
「全,救我。」權順榮一上車就這麼對他道。
「吭?」全不解地看著權順榮那肉肉的手伸進書包裡出一本厚厚的課本,望向他的眼眸,好似哭了的哀求道。
「今天第一節課要考俗語,可是我一個都搞不懂,你看起來就很聰明而且常常說一些我聽過可是解釋不出來的東西,你一定會吧!」
「……是蠻在行的,不過我的舞蹈驗收呢?」全挑了挑眉,略無語。
「下禮拜啦!這個要緊!」權順榮晃動的全身展現他有多著急,「要是小考沒過,明天還要到學校補考,我明天要彩排後台要表演,一點時間都不能浪費啊!」
全眨了眨眼,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我是可以教你啊,不過有個條件。」
「可以,我答應你!拜托!全!你一定要幫我!」
權順榮真的急了,對於他這樣渴望舞台的練習生,每一次的演出真的都非常重要,自然也沒那個心思察覺全那點暗藏在笑容裡的狡黠。
「嗯,好,那你來一句,全哥哥,你好帥,我愛你。」
全笑得像外頭的陽光般燦爛,卻毒辣了權順榮,他的臉瞬間像被曬乾的柿子一般,五官皺到了一起。
「……不能換其他的嗎?」權順榮生無可戀的道,後悔當初不該跟全打賭,最後中招的為什麼變成了自己啊?
「有求於人的時候還提要求啊?你不是很急嗎?難得的演出喔?」
全托著腮幫子,眼睛彎成了月牙,跟隻老奸巨猾的貓似的,映在權順榮眼裡真的是可惡又欠扁!
可無奈這真的是十分緊急的狀況,只好硬著頭皮照作了。
權順榮咬了咬牙關,快速地喊,「全哥哥,你好帥,我愛你!」
快得之一個含糊不清,就跟全那天評價的那句話一樣——塞了滿嘴葵花子的倉鼠。
「哎,權順榮小朋友,慢慢講,一個字一個字說清楚來。」
全一點都不打算放過捉弄小倉鼠的機會,畢竟緣分就是從逗倉鼠開始的,這樣的行為幾乎是融入了他們之間的相處,深入全的骨髓,連接至反射反應。
「老狐狸……」權順榮不滿的低聲嘀咕。
「嗯?你說什麼?」全挑起一邊眉看他。
「沒有,我什麼都沒說。」權順榮舉起雙手以示他的清白。
全看向走馬燈顯示著即將到下一個車站標語,最後也退讓了一步,讓權順榮欠著,以後還。
交易完畢後,權順榮便把課本攤開放在大腿上,靠在全身邊,將他一直記不牢的幾個俗語指給全看。
全看了看他手指的地方,念道,「青出於藍更勝於藍。」,全不住心想這麼簡單的東西要是聽一次都記不起來的吧,八成按照課堂老師的講解法,這倉鼠大概也不會理解吧。
於是乎,全舉了個例子,「意思就是你先學了那支舞,後來才換你教我跳了那支舞,但我卻跳得比你好。」
別說,雖然氣人,可真效了,權順榮本來聽了不甘心地跺腳要跟全理論,但全一問他,剛才說的俗語是什麼意思,他才驚覺,老師講了十次他都記不住的東西,全這一看似逗他的教法,倒是深深的印在腦海裡了。
頓時,都不氣了,好好地坐回座位上,崇拜的盯著全要他繼續,全也就將剩下的俗語一個一個套入逗他的心思,惹得小倉鼠一下炸毛,一下順毛。
不過權順榮倒是真的都背起來了,小考還史無前例的拿了個滿分,自然隔天就不必到學校補考,能專心的準備演出。
…
晚上睡前,權順榮總是特別喜歡跟人聊天,便也說出這項事蹟,炫耀了一番。
只是大家上了一整天的課,放學又到公司練習一個晚上,後天就要表演了,各個都卯足了全力練習得十分專注,導致於大多數的人早就累得不想講話。於是只有隔壁床的崔韓率好心地陪著這體力過剩的哥哥進行他例行的睡前閒談。
一開始崔韓率也只是嗯嗯啊啊的敷衍一下權順榮,直到說起了關於全的事情,崔韓率那雙原本半闔著的眼眸,瞬間瞪得圓溜溜的。
平時崔韓率就對這類非人的事物特別感興趣,甚至滾下了自己的床,爬到權順榮床上,一臉的興致盎然。
「哥,你詳細點說啊!」
崔韓率興奮了,反倒是權順榮已經說得累了,懶懶地趴在枕頭上,打著哈欠,如夢囈般的邊回憶邊喃喃。
「嗯……他說他的狀況好像是靈魂出竅吧……很神奇喔,他碰的到我,我卻碰不到他,他看著就跟普通人沒什麼差別,我最初嚇了好大一跳,但也不知道怎麼的,不知不覺變成了朋友……嗯,應該不是朋友,那傢伙是我徒弟,我還教他跳舞呢。」
崔韓率捏著下巴,邊思索邊推測,「他是為什麼會靈魂出竅啊?這種情況通常都是身體出了什麼重大的損傷才會發生的呢,他的本體該不會在死亡邊游走吧?」
說著,卻發現沒人回應他,哎!順榮哥!睡著了!
這時夫勝寬刷了牙進到房間裡,看到崔韓率坐在權順榮床上,一個飛身向前,將崔韓率連摟帶抱的拖回他床上。
「哎喲,我們韓率兒累到連自己的床都不認得了,乖,勝寬哥哥今天跟你睡,這幾天感冒可不行,晚上踢被子就不好了……」
04.
「我在舞台上摔倒了。」
權順榮在星期一,新的一個禮拜第一天的上課日,搭上了車坐到全身邊時,這麼扁著嘴,鬱悶的對他道。
全聽了先是頓了一下,隨後抬起手去碰他額頭,「沒摔壞吧?」
權順榮一雙眼睛瞇的跟條縫似的,斜睨著他,一股濃濃的哀怨。
「開玩笑的。」全笑了笑收回手。
他看權順榮好像就是有點不開心,似乎也沒有特別嚴重的挫折感,上車的時候更是一蹦一跳的,顯然腦袋身體和心態都無異常,才如此放心的如平日般逗弄他。
權順榮收回了眼神,低下頭,輕聲的道,「其實也多虧了全之前的話。」
「嗯?」全微微偏過頭看向身旁的權順榮,見他面頰有些緋紅,心想,這傢伙怎麼臉紅通通的啊,讓太陽曬的嗎?
權順榮餘光瞄見全直盯他的臉,下意識的扭了頭,但很快的又覺得這樣不對,變轉向全,跟他面對面,可眼睛轉呀轉的,就是無法跟全對視。
「那個……你那天不是開玩笑故意嚇唬我,惹我生氣嗎?」
全似乎感覺他的樣子很新鮮,就支著頰邊打量邊點了點頭,瞧權順榮說個話支支吾吾的,就又想——嘶,應該不是腦子真的哪邊摔壞了沒去檢查出來吧?
「你不是說以後出道要是站在更大的舞台上,有更多事情要丟臉的嗎?昨天站在台上跳舞跳到一半,我才剛感覺到腳沒站穩的瞬間,接著下一秒就跌到地上了,那時候看到台下那麼多雙眼睛看著自己失誤,就恍惚了,連要站起來都忘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腦子裡就冒出全那時候說的話,然後我就回過神了,馬上爬起來繼續把舞跳完。」
他有說過這樣的話啊?全仰望著天花板回憶了半天,好似沒什麼印象了,但看權順榮似乎還有話說,便沒做聲打斷。
「所以就是那個什麼……不是全的話,表演可能就會搞砸了……」權順榮撓半天後腦勺的髮,躊躇了半會,才緩緩吐出兩個字,「謝謝。」
權順榮眼睛看著腳尖,等了半餉,發覺全仍然沒做聲,就抬臉,結果入眼的便是張掛著異樣笑容的臉。
「怎、怎樣啦?幹嘛笑成那樣?」
全意味深長的"嗯"了一聲後,笑道,「沒什麼,我還想你臉怎麼紅得跟猴子屁股一樣,原來是害羞啊。」
權順榮被他說的話驚得顫了一下,戳中了心思倒也沒惱就是嫌棄道,「呀!你不是很聰明嗎?沒其他用詞了啊,把我的臉說成屁股!」
全又讓權順榮的傻給惹笑了,「我是說和猴子的屁股一樣紅,誰說你的臉像屁股了。」
是第幾次因為這傢伙大笑了呢,這樣前所未有的暢快,其實是自己該跟他道謝才對吧。
然而全想是這麼想,嘴裡卻道。
「不客氣,喊個前輩來聽聽吧。」
沒辦法,畢竟全的性子就是權順榮講得那樣——傲嬌。
…
「對了。」
鬧到一半,權順榮突然一敲掌,全疑惑地看他。
「大爺考完試了!可以驗收你的舞蹈了!」權順榮笑瞇瞇的看向全,一臉寫著——別想賴啊!這件事他可沒忘!
而權順榮沒忘的事,就更不用說全了,更何況全還是個無所事事的"靈魂",每天在車廂裡就事把舞跳個兩遍。這時全也正笑著回望他,而那笑容可比權順榮這呆倉鼠多了幾分狡詐,他老早就等著權順榮來提這事呢!
原本打算看全出糗的權順榮自然是沒得逞,只能氣噗噗的看著全帥氣的跳完一整首舞,朝他笑得像隻得意的翹著尾巴的貓。
「怎樣?」全戳了戳失落的耷拉著腦袋的權順榮,這倉鼠是多希望他失誤啊?
「啊!可惡啊!」權順榮抱著頭,左右晃腦袋,「這樣就不能抵銷那句話了!」
「哪句話?」全偏頭,不解地問。
「哥,你好帥,我愛你,那句啊……」權順榮哭喪著臉道。
「嗯,好乖,哥也愛你。」全伸手摸了摸呈呆滯臉的權順榮。
權順榮先是眨了眨眼,搔了搔頭,摸了摸下巴,然後才終於反應過來似的,震驚地捧住臉,「你又詐我!」
「這算詐嗎?」全托著臉,咧嘴笑道,「是你本來就欠我的啊,準確收到了。」
權順榮這樣一想,感覺還挺划算,如果讓他面對著全說那段話,他肯定像上一次那樣會彆扭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可是全這麼一鬧,反而就把債還清了。
權順榮不自覺的又重新的審視了眼前笑得無比燦爛的靈魂,全……是個很溫柔的人啊。
「順榮?」
權順榮聽到話抬臉,面前忽然是全那張臉放大出現在眼前,這時他居然走神了……腦子裡想的是——全的眼睛雖然不大可是很亮,鼻子挺俏,皮膚不是很細緻可不影響帥度,嘴唇整體有些薄,但下嘴唇肉一些,感覺應該蠻好咬的……
正要繼續思考全的嘴唇吃起來會是什麼口感時,權順榮就脖子被拍了一下,他下意識的抬手摸了摸,不用想一定是全動的手。
「全你幹嘛?」
「你才幹嘛呢?」全忍不住無奈的笑,調侃道,「一直盯著我的臉看,該不會是迷上我了吧?」
看著全又是那一臉機車的神情,權順榮扁了扁嘴,揮去剛剛冒出說稱讚他溫柔的想法。
「我眼睛沒瞎呢,大爺我要求很高的。」權順榮抱著胳膊,抬起下巴,哼了一聲。
「嗯,要求高的同時也考慮一下自己的條件吧,以為別人沒要求啊?」
全一說完,兩人又是一頓掐,也是,貓倉湊在一起,哪有不吵的道理?
…
「喂。」全胳膊碰了碰權順榮的。
「我有名有姓不叫喂。」權順榮也伸胳膊想撞回去,結果落了空,才想起自己碰不著全。
全看他皺著鼻子,手指輕點他鼻尖,輕聲道,「表演出錯有被訓吧?」
權順榮摸了摸鼻子,悶道,「嗯,其實不只摔倒了……還跳錯舞步了。」
全瞧他一臉鬱悶的樣子,倒沒安慰他,只是問,「嗯~為什麼跳錯?」
「記成其他人的部份了……」權順榮說著往後倒在椅背上,然後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嘴角微微一挑,「可是粉絲們還是說我們超帥的……其他人也都不介意我的失誤,嘲笑幾句開開玩笑就過了,所以反而就不是那麼在意了。」
看著權順榮那一抹淺淺的笑容,全淡淡的道,「你有一個很好的團隊。」
「那是。」權順榮用力的點點頭,然後湊到全面前,感到有些好奇地問,「全,你好像很了解這些事啊?」
「還行吧。」全聳了聳肩。
權順榮見他不介意自己的提問,於是就又道,「那你靈魂出竅之前,平常是做什麼的呀?」
全撐著頭,挑眉看他,「你猜?」
權順榮瞇著眼,摸著下巴,嘴巴甚至因為認真過度而下意識的噘起來,「嗯……上班族?」
「……我跟你同年呢。」全無語的抽了抽嘴角,難道是變成靈魂後看起來顯老?
權順榮張大了嘴,盯著全,搖了搖頭,揉了揉眼,又盯著他看,「全我不會上當的,你騙不了我的!」
「真的……」全雙手一攤。
權順榮感覺全真的沒騙他,再度又張大了嘴,驚訝貌,「全你這老起來放真的老得過份了!」
全伸手抽他胳膊,「你才過份呢,蠢得過份了!」
權順榮揉了揉被抽痛的地方,扁嘴打量著全,怎麼看都不像跟他同齡的人呀。又想了一下,忽然靈光一閃。
「啊!全你該不會也是練習生吧?」
「嗯……」全玩味地拖長了音,笑道,「曾經是。」
「曾經是?」權順榮眼睛眨呀眨的,壓低聲音,顯得有些小心翼翼的問,「那後來……不是了嗎?」
全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道,「當然啦,出道了誰還當練習生。」
權順榮本來正有點懊悔自己為什麼要多嘴,戳到人傷心處該怎麼辦才好。小腦袋已經蹦出了是不是該道歉的想法,結果全的回答,讓他再一次確定,全絕對是隻貓!逗倉惡趣味非常嚴重的貓!
「~!@$%^&……」權順榮真的是被他惹急得一通亂罵,拍著胸口順氣後道,「你就不能不鬧我嗎?我都已經想好要跟你道歉順便安慰你呢……」
說到一半,權倉鼠卻又愣住了。
全一句話都找不到時間插不進去的看權順榮一驚一乍,都想關心他這樣臉扭來歪去不會抽筋嗎?
權順榮捧著臉,拔高聲調,問,「你說你出道了?」
也幸好他們之後都跑到前頭窩在沒人的車廂,不然不曉得又要惹來多少關懷的目光。
全點了點頭,無奈的道,「你的反應是不是慢得太誇張了?」
「我這不是被你逗暈了嗎?我平時可是很聰明的。」權順榮回了一句後,不打算戀戰,一雙細長的眼眸盯著全,像是為了確認似的問,「所以全你已經出道了啊?」
「是,懷疑嗎?」全挑了挑眉。
權順榮搖頭,雙手托著臉,眼睛仍然盯著全看,「那你是演員、歌手還是……搞笑藝人?」
「……真的很失禮啊你,擺明就是不認識我嘛。」雖然這件事情,全從第一天權順榮沒有認出他的時候就知道了。
「不要小氣嘛~你現在告訴我我就知道啦!以後你表演我就到場幫你應援!」權順榮認真的神情,彷彿下一秒就要去幫他製作手幅一般,「啊,不過首先全得先醒來才行呢……」
全聽到這愣了愣,喔,對啊,他的身體,還在醫院裡呢,醒來啊……
恍神間,忽然感覺到臉前的光被擋住了,是權順榮的臉。
「全……你是什麼原因造成的靈魂出竅呢?我之前好似問過你,但你沒有跟我說,很嚴重嗎?」
不再是那日好奇寶寶的模樣,取而代之的是擔憂,可又好像比那再更深沉一點……心疼?
全摸了摸胸口,怎麼感覺有點暖又有點痛。
權順榮發覺全的臉色好像不太對,正想跟他說其實不用免強回答也沒關係之間,就看眼前的人,一隻手伸向他,放在他的頭頂上,感受那隻手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頭髮。
溫柔之外……還帶著點異樣的感覺,是什麼呢?
權順榮望向全,全也正望著他。
「順榮。」
唔……全的聲音怎麼跟摻了蜜糖似的,甜甜的。
「嗯?」
「你再不下車,就要遲到了。」
「……~!@$%^&*」
權順榮這次比之前更狼狽了,誇張點來說幾乎是連滾帶爬的才趕上車門,到達車廂外時,看著車窗邊仰頭大笑的全,忍不住精神崩潰的罵道。
「全你這個討厭鬼!」
結果,換得了,全更加燦爛的笑容。
倉果然注定得被貓逗……呸!才怪!才怪……
…
權順榮霎那突然蹲下,頭靠著膝蓋,望著駛遠的列車,腦子裡全都是剛才全的模樣,喊他的聲音,還有那好像還殘留在頭頂上的觸感。
這時,一名車長走來,看到逗留在月台身著學生制服的權順榮,問,「小朋友你沒事吧?臉怎麼那麼紅?是不是中暑了啊?」
嗯,絕對是中暑,才不是臉紅呢。
05.
與權順榮在車廂分離後的全,每日就是這麼在車廂裡度過,偶爾看看窗戶外的風景,偶爾看看車廂裡的乘客,前幾天還有舞可以練,後來沒事了就睡覺,他總覺得這樣時間會過得快一些,多閉一下,天就會亮得更快,權順榮也就又會送上車來給他逗。
今天不曉得為什麼目送小倉鼠去上學後,情緒莫名的高昂,於是導致精神特別好,坐在窗邊的座位,看著外頭的景色,一下哼歌,一下想事。
聽著車廂的廣播聲,就忽然感慨,還未靈魂出竅前連名字都被不清楚的站名,在被強制駐紮在車廂後,倒是背了個滾瓜爛熟。
列車駛到了盡頭,再一次循著原路往返,來到了磨石站。
全托著下巴,看見幾個穿著跆拳道服的孩子在月台上打打鬧鬧的,嘴角不自覺微微揚起,想到了一個當時還是練習生的回憶。
那年還是練習生時,公司時常會接洽一些小活動的演出,讓他們上台表演當作磨練。
某天去到了南楊州市,參加一個商場的開幕會。到表演結束一切都與之前無異,直到下了台,他突然餘光瞄見一抹身影竄到他身邊。
「你帥呆了!」
一衝到他臉前就這麼對他大喊,這人顴骨高得很明顯,臉帶了嬰兒肥,肉肉的有些可愛,眼睛細長卻不讓人感覺刻薄,反而有點喜感,身上穿著著跆拳道專用的道服,對這人來說有些鬆鬆垮垮的,身高倒是跟他差不多,大概年紀也差不多。
「謝謝。」他禮貌的點了點頭,向眼前的人道謝。
「嘿嘿。」那人搔了搔頭,好似這舉動只是一時的衝動,才忽然感到一絲害羞湧上,「你叫什麼名字啊?是偶像嗎?」
「圓佑。」他微微笑著,搖頭道,「還不是。」
「哦——那以後會是嗎?」那人眨巴著眼,滿臉疑問的好奇寶寶貌。
「也許?」他說完,就聽到隔壁的練習生在喊他要搭車,便對人揮了揮手,「我要走了。」
「啊,那……掰掰。」那人也抬起手對他揮了揮。
正轉身要離去的剎那,身後卻傳來那人的聲音,「絕對可以的,圓佑絕對可以成為偶像的。」
他怔愣了下,與那人對視,那人臉上堅定的表情,似乎在告訴他,我說的就是對的,那種小孩子賭氣般的臉。
他忍不住笑了出來,對著那人道,「嗯!我會的!」
沉浸在回憶的全,也與當時的自己一樣,笑得單純沒有負擔,就是現在想想……那個少年跟權倉鼠長得還挺像的啊……
…
關於全本體的話題沒有再延續,接下來的日子,權順榮的假日排滿了各種演出。早上搭車時,他會先將動作教給全,自己也複習一次,之後全學好了,兩人就一起在空車廂裡跳著舞。如果有考試,就換全變老師,小倉鼠乖乖的坐在座位上把書攤在中間兩人一起看,全指導他聽學。
日子就這樣平凡的過著,直到天氣愈漸炎熱,即將迎來學生們引頸期盼的時刻——暑假。
清潭洞的某個公寓,幾個練習後洗完澡的少年,窩在房間裡吹著涼涼的冷氣,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夫勝寬在敷臉,金珉奎在追劇,李燦在做運動,崔韓率則跟權順榮湊在一塊聊天,話題自然是繞著非人類的議題打轉,本來崔韓率就一直沒這方面的聊友,現在有了個實際經驗擁有者權順榮,他簡直樂壞了,比平時晚上要講個不停的權順榮話還多。
「對了,順榮哥,那之後放暑假不搭電鐵上課的日子……」
崔韓率話說到此,權順榮就已經叫了出來,「啊!對啊!暑假怎麼辦?兩個月啊?」
兩個月的時間,讓全自己一個待在車廂裡,會不會悶死?不曉得全會不會,但換作是他的話肯定會!
而且想起第一天,他走出車廂,望向車窗時全那個表情,現在回想起來,不只是難過了,心臟都有些痛。
權順榮苦惱的在被窩裡滾來滾去,跟當事者權順榮相比,做為旁觀者的崔韓率倒是很冷靜,抱著胳膊,低著頭認真的思考。
「哥,你有沒有想過……把他帶出車廂?」
權順榮滾到一半,仰躺在床上,倒著臉看向坐在地上的崔韓率,難得一臉嚴肅的緊蹙著眉。
「做得到嗎?我連全的身體都碰不到。」
「可是他碰得到哥啊?」崔韓率挑眉道。
「哦!」權順榮瞪大了眼,敲掌,「對耶!」
只是下一秒又疑惑地問,「所以呢?」
「……」崔韓率沉默了半會兒,扭頭鑽回自己的被窩,悶道,「我也不知道。」
一邊正在敷面膜的夫勝寬一直在注意他們這邊的情況,崔韓率是大家共同認證的夫勝寬,誰欺負他下一秒夫勝寬就會像麵包超人一樣飛過來。
夫勝寬一看到崔韓率垂著腦袋的模樣,立馬奔到權順榮面對,大吼,「哥,你對韓率兒幹了什麼?」
夫勝寬的護崽行為,崔韓率從一開始覺得有些丟人,到後來就當作是他情緒發作。崔韓率出了被窩,乾脆的從背後摟住夫勝寬,栓在懷裡,解釋道。
「不是呢,我在跟哥討論事情,但想不出解決方法,所以有點沮喪而已。」
權順榮在一旁點頭,拍胸口,不得不說夫勝寬今天護崽的情形特別嚇人……那個黑面膜抹在臉上,恐怖喔……
夫勝寬轉過身去撫摸著崔韓率的腦袋,要他詳細說說是怎麼回事。崔韓率望了權順榮一眼,權順榮就跟崔韓率兩人一起將事情說給夫勝寬聽,看他有沒有什麼好主意。
「哼嗯……」夫勝寬了解後,手拖在下巴上來回摩娑,緊閉著眼,噘著嘴,他們都知道那是夫勝寬進入認真想心思的狀態,所以誰也沒打擾他,乖乖的坐著,等他主動開口。
「我記得我們濟州島上有個對這方面很了解的婆婆,以前似乎還是巫女的樣子,不如請朋友找看看,有消息再跟你說。」
「真的?那就拜託你了。」權順榮一激動就要往夫勝寬身上撲,夫勝寬嫌棄的瞅了他一眼閃開。
「我真的不是很確定啊……而且小時候聽說的時候年紀都不小了,人說不定不在人世了,你自己也努力查一下資料吧。」
講完,夫勝寬就抱住崔韓率往床上一蹦,舒舒服服地躺在崔韓率的床跟他一起睡了。
留下權順榮一人仍在床上鬱悶地翻來覆去,查資料啊……哎呀,入學那麼久完全沒去過圖書館,不曉得該怎麼走啊,圖書證也忘記塞哪去了,明天要早起找一下啊。
…
經過這次極粗略的救援全作戰討論之後,權順榮就到圖書館借了不少相關的書籍。課本都扔置物櫃裡了,書包裡裝得都是借來的書籍,本來就這麼背著,有時間就來出來翻,尤其是在搭車上學充足的空閒時間,更是書不離手。
看到此情景的全,自然是嚇了好大一跳,伸手就去摸權順榮的額頭,溫度正常啊。隨後又瞧了一眼他手裡捧著的那本書的內容,眉宇攏起一小塊凸起。
「你看這個要幹嘛?」
權順榮抬起臉望向他,一副無奈又委屈的模樣,語氣軟軟的抱怨道,「還不是為了你。」
權順榮手上拿著一本書名為《靈魂控制》的書,裡頭寫滿了各式各樣的訓靈方法,不只奇異還很殘忍,其實權順榮看了第一頁就想吐了,可是不願讓全孤伶伶獨自留在車廂裡待上兩個月的時間,只好忍著扔掉書的衝動,一頁一頁的翻過。
全拖著臉,無所謂的笑了笑,說,「覺得不舒服就別看了嘛,你每天抽半小時來搭車陪我就好啦,幹嘛只想著要把我帶出車廂?」
「就是連半小時都抽不出來才想把你拖出去嘛。」權順榮放下書本,悶悶地說著,「暑假的練習日程比平日還多個兩倍,我就是累也可以爬過來,但重點就是沒時間呀……」
全靜默了一下,垂著的腦袋,突然聳了聳,發出一抹只含氣音的笑聲,明明只是一個笑聲,裡頭卻好似參雜了很多情緒,有無力、有喜悅,還有一絲的寵溺。
全往權順榮身邊靠近了一些,幾乎快與他貼合,腦袋枕在他肩上,「繼續看吧……你翻我先看,太血腥的我會提醒你,你就別看了。」
權順榮點了點頭,兩人便合力將書包裡所有的書通通閱過。
「哎,閉眼,可怕的。」、「死了你的同類,太殘忍了,別看。」、「這次死我同伴了,快翻過去。」
全溫柔又清朗的聲音,在他耳邊迴盪了一趟車程。
想要繼續聽下去啊,全的聲音,這麼一個想法就湧上了權順榮心頭。絕對要找出一個辦法,把全從車廂裡救出去的。
…
距離暑假的日子越來越近,書一本一本的翻過仍然找不著任何有效方法的權順榮,第一次覺得放暑假是這麼的令人厭煩。
焦躁不安的情緒,跟此刻他手裡那張長條紙片上畫得亂七八糟線條組成的圖案,一樣的混亂。
「不管了,都試試看吧!」
全抽著嘴角,無語的看著權順榮拎著一張符咒,想往他身上貼,「這什麼方法?」
「呃……印象中好像是貼在額頭上就可以……,那什麼去了?變成殭屍!」
「你想讓我變成殭屍?」
權順榮怔了下,趕緊搖頭,「沒沒沒!」,邊說邊將那張鬼畫符給撕了,埋頭繼續翻書。
全是真不懂這小倉鼠腦袋裡到底裝了些什麼了?不過清楚小倉鼠也是因為他才如此慌亂,於是也沒數落他。
「喂,倉鼠。」全抬手戳他腮幫子。
「全,別鬧。」權順榮臉往旁邊偏了偏,手上翻書的動作卻是沒停下來。
「兩個月而已,沒有關係的。」
全的聲音很輕很淺,手還輕輕放在他背上,一下一下的來回撫摸。
權順榮霎那間覺得眼眶有些酸,不曉得是因為書上的圖案太可怕,還是因為想到要全獨自待在車廂裡度過漫長的兩個月。
06.
隔天即是眾學生們殷殷期盼的暑假休業式。
傍晚,已經下了課的練習生,此時正在公司的練習室裡做各自的練習。只是今日,不,應該說長達一個星期了,練習室的氣氛有些微妙。
原先總是特別有活力特別開朗的權順榮,最近一直縮在角落對著鏡子,獨自安靜的練習,尤其是今天,大家一致的都感覺到權順榮周身甚至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場,直到一抹清脆的嗓音出現,才打斷了這練習室裡的沉悶。
「問到辦法了!」夫勝寬興沖沖的奔進了練習室喊道。
權順榮立馬停下動作,衝向前,扒住夫勝寬肩膀,盯大一雙小眼睛,「什麼辦法?快說!」
權順榮有些激動,覆上夫勝寬間上時,發出的聲音,驚得崔韓率跑過來將兩人稍微分開一點,隨後將手放在夫勝寬肩上摸了下,「還好嗎?」
夫勝寬揉了揉另一邊肩膀,看了眼面前的崔韓率,輕聲道,「沒事,聽起來響而已。」
其實還挺痛的,但夫勝寬被崔韓率馬上前來關心他的情況驚呆了,平時崔韓率對他總是冷冷的,其實他偶爾也想這樣熱臉貼冷屁股到底有什麼樂趣,現在一看,好像不是如此嘛。內心感嘆道,自己寵了那麼久也算沒白寵。
發現動靜的金珉奎這時也摘下了耳機,湊過來,也好奇問,「哎,快點,什麼辦法?」
他們幾個同一間寢室的知道全的事情後,都幫著權順榮一起翻找資料,可是有用的情報完全沒有,唯一的救星真的就剩夫勝寬了。
「咳咳。」夫勝寬清了清嗓子,低聲道,「先說好,方法是問到了,但是有風險也看運氣,那個婆婆也建議說對方如果非親非故不要隨意嘗試,這樣你還要聽嗎?」
「要。」權順榮毫不猶豫的點了頭。
「那你們誰都別打岔啊,我一次說完。」夫勝寬隨即又深吸了口氣,緩緩說著從濟州島巫女那裡獲得的消息,「方法其實很簡單,原因是因為哥你可以跟他說話,他還碰的到你。」
「想要帶他出車廂,只要讓他的身體跟哥你有所接觸就行了。」
「這麼容易?」權順榮忍不住插上一句。
「嘖!說完了嗎?」夫勝寬不悅地橫了他一眼,繼續道,「最好的情況當然是就這樣很順利的帶他出車廂,但不如意的話……」
話說到一半,夫勝寬眼神有些複雜的看了下權順榮,嘀咕,「哥……還是算了吧,沒必要為了一個相識沒多久的人冒這種險吧……」
「……」權順榮眨了眨眼,忽然挑起嘴角笑了,「說,我想知道,值不值得,我自己判定。」
「嗯……」夫勝寬左右看了看金珉奎和崔韓率想求助,可兩人也沒作聲。金珉奎抿著唇沒發話,崔韓率只是回望他,示意由他決定。
「那我舉個例吧……」權順榮道。
「如果……今天你變成了我,崔韓率變成了全,知道了實行這件事情的危險性,你還會試嗎?」
夫勝寬這才抬起臉去正視權順榮,看見他那雙眼眸裡的認真。接著轉頭去看向崔韓率,半餉,輕嘆了口氣。
夫勝寬回過頭對權順榮道,「我告訴你。」
是的,如果是崔韓率,他願意。
夫勝寬其實有那麼一瞬間覺得這麼拿他和崔韓率跟他和全對比,實在有些好笑。他和崔韓率認識了好幾年,還有……他對崔韓率的情誼確實超越了不只是朋友的境界。而權順榮對全給他的感覺,就好像他對崔韓率一樣。
也許……不只是相識那麼的簡單而已。
…
徹夜輾轉難眠。
權順榮靠著床頭,望著窗戶天光漸亮。
這個學期,最後一天的上學日,到來。
本該極其平凡,只因一人,牽動命運篡改。
…
「全,我找到離開車廂的辦法了。」
全看了看來到他面前的權順榮,抬手戳了下他的眼窩,「你從倉鼠變成熊貓啦?」
權順榮恍神一會,才理解他在說自己的黑眼圈,昨晚他在床上擔心帶全出車廂的行動沒法成功該怎麼辦。
「隨便啦!倉鼠跟熊貓都好!」說完,權順榮像往日一樣坐在全身邊的位置,凝視著他,道,「全,你聽我說。」
全瞧眼前的倉鼠如此認真,也收斂了點有些玩笑的態度,「你說。」
「昨天得到的有用情報是,只要你跟我的身體有所碰觸就能夠很輕易的離開車廂,但是你有一個風險,不過風險很小很小……如果不成功的話,你的靈魂很有可能會煙飛散滅。」權順榮說到這,有點口乾舌燥的吞了一口唾沫。
全聽了挑起一邊眉,看小倉鼠似乎還有話要說便沒作聲。
「不過還有一種很小很小的可能……就是能夠重返本體。消失跟恢復都只各佔了1%得可能,其餘可能性就是只要跟我有所接觸能夠自由出入各個空間。」
權順榮語畢,端詳著眼前安靜的如雕像的全,眨了眨眼,「全,你覺得呢?」
全一手拖著下巴,斂眸發出輕聲的嘆息,「小倉鼠,你有什麼瞞著我,對吧?應該不只這些可能性吧?」
權順榮張大了嘴,低下頭驚慌的思索,自己分明演習了一晚上的說詞,為什麼一下子就被全識破了?
「呵。」全瞇起眼,笑了起來,這傢伙真是什麼都寫在臉上啊,「笨蛋,有時候太過完美也是缺陷,生活不是演技,還有你幹嘛對我有所隱瞞?有什麼就老實說。」
全是十分好奇,有什麼條件,是這傢伙不敢對他說的。說實話,懷疑權順榮說謊,只是按照直感的猜測還有理性的推測。尤其是就目前所說的條件來看,感覺有些寬裕過頭。
權順榮撇嘴,含糊道,「總之不是害你的啦……」
沉默了片刻,全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扭過他轉開的臉,強制權順榮的視線與他相對,「所以……是會讓你受傷的嗎?」
在全強烈的質問下,權順榮只是移開了目光,沒有回答。
全輕輕的鬆開箝住他下巴的那隻手,閉上眼仰著臉,「喂,你他X的絕對是笨蛋吧?」
「我才不是。」權順榮鼓者臉憤道。
「不是啞巴了啊?」全張開眼,看向權順榮。
權順榮再次閉上嘴。
「我是你的什麼?何德何能讓你要如此犧牲?」
全的話語似喃語又似夢囈的輕淺,讓權順榮忍不住偷瞄了他一眼,又馬上收回,嗓音悶了幾分地道。
「什麼喝得喝冷聽不懂。」
全的目光太過熾熱,燙得他心頭要著火一般。
「說吧,不說我就不下車。」全下了通牒,語氣是不容反駁。
「不管,你必須要下車!」權順榮急了。
「為什麼?不過是兩個月的時間……」
話還沒說完,權順榮就用近乎全身的力氣對他吼道,「因為靈魂出竅能活的時間只有一個月!他X的你只剩下今天一天能存在世上!」
全掏著耳朵,看著面前說了一串話就搞得面紅氣喘的小倉鼠,無奈道,「好好講不就行了,別那麼激動。」
「你要我怎麼不激動?那個濟州島的巫女婆婆說他親眼見證過出竅的靈魂在被指定的空間徘徊了一個月後,原地煙飛散滅了,你不怕啊?」權順榮氣得緊攥雙手,想掐全的脖子要他醒醒卻又掐不著的心情,有誰能懂?
「還好。」全淡然的道,在差點又用兩個字燃起小倉鼠的怒火前,又笑了笑說,「不過這個賭注可以試試看,聽起來挺好玩的,但前提是,你要先告訴我,關於傷害到你的可能性是什麼。」
興許是被這一翻覆的玩弄,也有些失去了韌性的倉鼠,沉靜了半餉後開口。
「……有50%的可能性,是我的靈魂被擠出本體,被你佔領。」
全睜大了眼,難得呆了臉,緩緩道,「真有這種事?而且還佔據了那麼大的機率?」
「這件事有一個前提啦。」權順榮扁著嘴,喃喃,「真的不重要啊……你幹嘛非得要知道……」
「……這還不重要?」敢情這倉鼠才是把命當兒戲的傢伙?
「前提是全要對我有那種,想掠奪我的本體重生的慾望,那50%的可能性才有機會被觸發。」
權順榮解釋完,換全安靜了,雙手交叉纏握著,手肘輕靠在大腿上,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手腕上的錶,仿若分針走了幾格的聲音都能聽見的沉默,權順榮有些忍受不了這股凝重的氣氛,率先打斷,「喂,你不是真想過要搶走我的身體吧?」
全往後一收前傾的身子,調笑他道,「你現在才擔心?」
「嗯……我是不擔心啦,而且你的本體也還在啊,大不了我換成你的身體好了。你長得那麼帥,我要是有你的本體肯定多撩一點妹。」權順榮順勢的接著話題開玩笑。
「休想。」全笑了,這一鬧他一瞬間也鬆了口氣,伸了伸懶腰,「那就試吧,反正就是99%的機率活不過明天,1%的機率繼續活下去……」
權順榮緊皺著眉思考,全的數學沒問題嗎?這件事的機率是這樣計算的嗎?
「別算了。」全拍了拍權順榮正掰著的手指頭,笑道,「我這輩子還沒賭博過呢,第一次就賭命,神刺激有趣的。」
「很刺激,但一點都不有趣!」權順榮瞇著眼嫌棄道。
全不禁失笑,沒想到這次竟然輪到權順榮吐槽他,「誒,你說,我們要以什麼身、體、接、觸的方式走出車廂呢?」
「不要特意強調那四個字!」全那油膩膩的語調,讓權順榮再一次炸毛。
全忍著笑,摸了摸他的腦袋,「嗯~好好好,所以到底要怎麼碰呢?」
權順榮歪著頭,想了想,隨後伸出手,對全道,「牽手吧。」
全將手放上權順榮伸出來的那隻看起來肉乎乎的手掌,輕輕握上捏了捏,結果惹來權順榮的不滿,「別捏,十指緊扣啦,要是分開該怎麼辦,你給我牽緊。」
吼吼!這小倉鼠還有那麼一點霸道總裁的味道呢。
全放開了手,重新展開五指,對準權順榮的指縫準確的嵌進。權順榮雖然摸不到但是可以感覺到全,真的握住了他的手。
「不是只是牽住,牽緊!」權順榮用那雙細長的眼狠狠瞅了他一眼。
全也回瞅了他一眼,倒沒說什麼,就是按權順榮說的,牽緊他那有些軟乎還有些暖融的手。
權順榮兩邊嘴角微微揚了起來。兩人站起身走向車門前,沒有人發話,靜靜的等待著車廂熟悉的廣播聲。
——磨石站。
列車停了下來,車門緩慢的敞開了,外頭的陽光不烈,只是暖,跟權順榮的掌心一樣。
權順榮看向身邊不停搓捏他手的全,有些無語。這麼重要的時刻,到底為什麼能如此淡定呢?
「全,走囉。」
「嗯。」
權順榮先踏出了車廂,兩人交織的手仍留在車廂裡。
彼此相視著,全忽然就笑了,那笑容仿佛初識的那一天,他對著全說明天見後的那一刻。
車門關閉的警示音響起,權順榮對著前方笑著的人喊道。
「全,來吧!」
語落的同時,全邁出了腳步。
…
結結實實的,撞進了權順榮懷裡,兩人一起倒在了月台上,手絲毫未分離,緊緊的攥在一起。
不是期望中最好的結果,全並沒有回到本體,但順利的離開了車廂,獲得了最後一天的自由。
全望著身下鼻子皺在一起的人,無聲地笑了笑,「誒,跟我去一個地方吧。」
權順榮愣了下,然後用力的點了點頭。
這天,權順榮第一次翹了課,還跟人一起賭了博。自己分明沒有輸,可心為什麼痛得跟輸了沒兩樣呢。
07.
權順榮牽著全那骨節細長的手,看著他神情淡然的側臉,這麼想著。
全人生的最後一天,會想去哪裡呢?
…
「呀!你沒跟我開玩笑吧?」
星期五的早上,過了上班上課的巔峰時間,人潮早已散得差不多。即使是城市的大車站,這時刻也是小貓兩三隻。
兩人在磨石站下車後,全拉著權順榮搭上反程的列車,坐到了首爾站,又抓著他走向了高鐵站,現在正朝著售票機前進。
站到售票機前,全轉頭對權順榮道,「買一張首爾到昌原的來回票。」
一臉的認真全然沒有要跟他開玩笑的意思。
權順榮手向後一伸拿出了書包裡乾扁的錢包,邊掏錢邊嘟囔,「你這個瘋子……活著的最後一天居然還想要在列車上度過……」
抱怨歸抱怨,權順榮手指點著螢幕上的選擇項目,到票數那邊,卻點了兩張。
全看見了,正要發話阻止,權順榮卻道,「你閉嘴喔……難不成你以為我會讓你沒位置坐嗎?還有,我才不要我身邊的位置坐的是別人。」
全瞇眼瞧他,小聲道,「敗家子……你一個學生加練習生有工作嗎?浪費錢。」
權順榮取出售票口跑出的四張票,拿著手裡揮了揮,「這錢我自己賺的,學校舞蹈比賽得獎的獎金。」
全盯著他看了半餉,笑道,「果然是笨蛋。」
權順榮回罵道,「你才笨蛋。」
嗓音有些啞,權順榮扭過臉刻意不去與全對視,抬起手,用手背抹過眼眶溢出的淚水,與他牽著手走向票閘口。
其實權順榮最想問他的是……你的最後一天居然想跟我一起度過,你智商沒問題吧?
…
南行車廂很空,極少會有人會在星期五的早上就往南邊前去。
「你為什麼想去昌原啊?」權順榮問。
雖然從巫女那兒得來的情報是,只要到密閉的空間裡,靈魂就能自由的行動,不需要進行碰觸,可權順榮仍然緊握著全的手,深怕一鬆開,全就會突然從眼前消失。全也像是感應到權順榮的心意似的,將他的手抓得牢牢的。
「那是我的家鄉。」全道。
權順榮忽然感到疑惑地,問,「那為什麼要買來回票?」
「因為想坑你的錢。」全笑著說。
權順榮無奈的支著下顎,「喂,這個情況下你還要繼續激怒我啊?」
全伸出另一隻閒著的手,戳他臉頰,「因為你太嚴肅了。」
權順榮免強地露出了個笑容,全才收回手,道,「因為有禮物要送你。」
「我生日已經過了。」說起來今年的生日,他好像沒什麼印象就過了,他平時還挺注重生日的,只是因為全的出現,他的腦袋突然被攪得一蹋糊塗,現在想起來生日那天好似恍恍惚惚的就結束了。
「那當作之後的吧。」全微微一笑,「把這份禮物深深地留在記憶裡,這樣就算你每一次生日我都送過禮物了。」
「……太狡猾了,你。」不管是這句話,還是笑容,都是。
…
車廂很安靜,四周圍的乘客大多是單獨搭乘,可是說來也好笑,在其他人眼裡他們分明也是單獨搭乘,畢竟除了權順榮沒有人看得到全。
在通往昌原的路途,兩人看著窗外,腦袋相依在一塊,全給權順榮說有關昌原的大小事。內容很無聊,但權順榮聽得比上課還仔細,偶爾他會瞄一下面前的全。陽光灑在全的臉上,柔和了那剛毅線條,看起來更加的溫和,放在平常肯定是帥氣的不行,可是今天,權順榮卻感覺,全的身影在光線的照耀下,透明了好幾分。
收回了視線,不自覺得用腦袋輕蹭了一下全的鬢角,引來了注意。
「嗯?怎麼了?」連聲音都像是被太陽曬過的棉被一樣鬆鬆軟軟的。
「沒什麼……你繼續說吧,八龍中學然後呢?」
全淺淺的勾起唇角,輕笑道,「原來你有在聽啊?」
權順榮轉臉望著他,道,「嗯,全都記住了,你發考卷給我我能考一百分的。」
「嗯,好棒好棒,乖孩子。」全伸手拍了拍權順榮後腦勺,便繼續說著關於昌原的故事,權順榮也專注的聆聽著,偶爾一心二用看全的臉。
現在才察覺列車行駛的聲音跟時針分針走動的聲音有些類似。
規律的,平靜的,仿佛在演奏著離別曲,聆聽兩次之後,就得正式說再見。
…
三個小時半的車程,權順榮坐得屁股都疼了,還是覺得太過短暫,到達昌原站時,還鬧了下彆扭不願下車,到車長來巡車廂提醒了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被全牽著一步當三步的走出車廂。
距離搭乘回程的列車的時間相隔也不過一個鐘頭,全也沒有要帶他出閘口的意思,就是到了販賣便當的窗口問他餓不餓。
「……餓。」權順榮摸了摸餓得扁平的肚子老實的回答。
全笑著對他道,「嗯,對不起我沒辦法請客,但推薦你買鐵盒便當,泡菜給得量很多,跟飯混在一起很像泡菜炒飯。」
權順榮跟窗口裡頭的員工要了一份鐵盒便當,付錢拎過便當,跟全走回月台,找了位置坐下後問他,「你很喜歡吃泡菜炒飯?」
全點頭認證,「每天早飯都吃。」
「喔。」權順榮將盒飯均勻地上下左右搖了搖,把便當放在腿上,拿起免洗的湯匙舀飯往嘴裡送,嚼了嚼後,道,「好吃。」
全撐著臉,瞧他吃得津津有味卻因為只能用單手吃飯又有些狼狽的樣子,略感抱歉,「對不起啊,吃個飯還得要那麼辛苦。」
「哼,你才辛苦呢,只能看我吃。」權順榮調戲似的挖了一大勺混著泡菜紅艷艷的拌飯在全面前晃來晃去。
全瞇眼看著,抬手往他額頭一拍,「不要玩食物!」
之後,權順榮老實的吃飯,全在一旁看他吃飯。
吃過飯後,還剩下一刻鐘的時間,權順榮拉著全在月台來回走來走去消食,之間偶爾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聊。
「你除了泡菜炒飯還喜歡吃什麼?」
「蔬菜餅乾。」
「喝的呢?」
「咖啡,可樂。」
「我也喜歡喝可樂,咖啡不要常喝,一堆咖啡因對身體不好……」
「嗯,以後不會了。」
「哼,最好是不要嘴上說說。」
全笑了笑,小拇指輕輕勾起他的,「拉勾,我答應你。」
權順榮站在原地,看著跟全纏繞在一起的指節,用濃濃的鼻音輕哼,「嗯。」
…
返回首爾的列車慢慢的駛進了月台,最後一次的離別曲跟著時針指向整點時,準確的在軌道上,啟動播放。
此時接近傍晚時分的車廂,比起白天的車廂,原本的空位上都坐滿了人,除了權順榮身旁的位置,在眾人看來是空的之外。
突然一個車長扶著一名老太太上了車,瞧見權順榮身邊有個位置,於是道,「那個同學,你可以挪進去裡面那個位置坐嗎?」
權順榮看了看眼前車長與那位老太太,又看向身邊的全。
全輕輕的點了點頭,對他說,「那老太太手上拿著的是導盲杖。」
權順榮聽了就站起身往裡頭坐,讓位給那名老太太。
車長扶著老太太坐穩後,就離去了。那老太太也感覺到剛才權順榮的猶豫,帶著歉意的道,「不好意思啊,麻煩你了。」
「不會。」權順榮搖頭道。
這會兒,方才在上車前就有些預告雨水即將降臨的烏雲密佈的天空,正式落下了一串一串的珠水。
靠站在窗邊的全,眉頭不禁皺出了一個凹痕,權順榮看到了,就小聲的問。
「怎麼了?」
「下雨可不能啊……」
「為什麼?」
還沒等到全的回答,他身邊的老太太卻開了口,「哎呀,下雨了啊。」
權順榮看老太太盲眼又獨自搭車的覺著冷落她不太好,於是簡單的搭了腔,「是啊。」
「……老婆子我是不是占了你的位置啊?」
權順榮呆了臉,老太太分明看不見,即使看得見,也不該知道全的存在,但她此刻看著的方向卻不偏不移的是全所在的位置。
「婆婆,你聽得見我的聲音嗎?」比起愣住的權順榮,全一如往常的淡定。
「有點不清晰,可是聽得見,你感冒了嗎?」老太太關心的問著。
「我很好,沒生病。」全平穩地對答。
「對了……剛才你是不是說了不希望下雨啊?」老太太邊問邊從袋子裡抽出了兩張色紙,「婆婆我有一個能使雨趕快停止的方法,要試試嗎?」
「要!」輪不到全回話,權順榮就一嗓子喊了出來,並接過老太太遞來色紙,好奇問,「婆婆,要怎麼樣讓雨趕快停呢?」
「是從小時候就聽婆婆的奶奶流傳下來的,聽起來可能像是騙小孩,可是還頗有用的,只要不是颱風天還挺有效的……」老太太抬手摸著前方的收納桌扣環,扭開,放下桌板,將色紙放上,開始摺紙,邊摺邊道,「這凡事自然之物,都有個神在掌管,太陽就有太陽神,雲就有雲神,樹就有木神,雨自然就是雨神,想要讓雨停,就要恭敬的請雨神離開去歇會兒。怎麼請他離開呢?因為是雨嘛……雨即是水,水多了就集成了一條道,所以就摺一艘穩固的船讓他安全的離去,雨自然就會停了。」
真的很像騙小孩的故事……,全這麼在心裡嘀咕著,可權順榮不曉得是堅信老太太說得理論還是只是希望雨停,也學著老太太把色紙鋪在桌上,用空著的右手,慢慢地按照老太太教導的步驟摺起了船隻。
老太太給了他兩張色紙,他就摺了兩艘,光是摺紙就耗了不少時間,直到老太太把摺好的船都送給了他下車,又再過了一個車站後,他才終於把船都摺好了擺在車的窗沿上。
權順榮拉著全的手,雙掌一合,一張小嘴巴微微地一開一合,喃喃道,「拜託停雨吧,就今天一天,拜託了。」
全靜靜地看著他的側顏,那雙眼睛的目光是如此虔誠,忍不住笑了笑,伸起雙手,掌心一合,輕拍兩下,「停雨吧。」
——拜託了,讓這趟最後的旅程,不要留下任何遺憾。
…
只用一隻手摺出的船隻真的可以說是像被貓咬了似的,有些破爛不堪,但不管是因為真誠的禱告發揮了成效或是雖然不美觀不穩固可順利讓雨神乘風離開的船隻,總之雨是停了。
天色也暗了,滿載的乘客也在經過的幾個站一點的下了車,兩人待著的車廂內,又只剩下了彼此。
「誒,我跟你說過我為什麼會靈魂出竅嗎?」靠在他肩上的全忽然這麼問道。
權順榮無奈的瞅他一眼,「我問過不只一次,你都沒說。」
「喔。」全微微的點了下頭,沉默了片刻,才道,「自殺未遂,被救活了,但醒不來。」
「……」權順榮怔了下,沒有追究他自殺的原因,只是問,「你怎麼突然想告訴我了。」
「嗯……」全用頭頂來回磨了磨他的頸子,如呢喃般的道,「你對我那麼掏心掏肺,再對你有所隱瞞,我過意不去。」
「……你才知道喔。」權順榮用開玩笑似的語調道。
全嘴角揚了揚,笑著沒說話。列車穿越了山洞,來到了一座大橋上,漸漸放緩了行駛的速度。
全站起身的同時,連帶拉起了權順榮。
「全,你幹嘛?」
權順榮疑惑地看著全走向車廂的控制板伸手像是要觸動什麼開關。
全扭頭,對權順榮溫聲道,「沒事,關個燈而已,正好剛才車長來調冷氣時忘了鎖上,天助我也啊……」
找到電燈開關的同時,按下前,全還調皮的對權順榮挑了個眉,「關了燈氣氛更好喔。」
啪嚓——
暗下的車相其實有些恐怖,但從車窗外照耀進來遠邊的,城市閃爍著的燈光以及月光柔和的光線,加上全緊握著他的手,竟帶出了一絲浪漫的氣氛,一瞬間權順榮在想,自己是不是被全玩傻了……腦袋居然會冒出浪漫這種詞。
「順榮。」全喊道。
「嗯?」權順榮輕聲回道,望向全。
「看外頭。」全手指了指窗外。
咻——碰——
一朵煙花炸開在面前,將黑夜染上了色彩。
片刻的暫停後,隨之,如蓄勢待發已久一般,一個比一個還炫麗的煙火接二連三的在空中綻放。
仿佛盛開在空中的花朵,美不勝收。
「禮物,喜歡嗎?」
全低低的嗓音傳到耳裡,跟施放煙火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沒有被強壓過,反而格外的清晰。
「喜歡。」權順榮扒在車窗邊呆呆的回答,眼眸裡倒映著外頭繽紛的煙花,顯然不想移開目光。
全在他身邊看著一朵一朵的煙花,浮現在黑夜中,眼神裡帶著點懷念情緒,說道。
「這是我有一次從昌原返回到首爾遇上的,算一算差不多是三年前的事了,雖然沒有特別去查證,但大概是某個城市的慶典之類的吧。想著跟今天是同一天,也許還會同樣放煙火,就賭看看……好險沒給我漏氣。」
語畢,權順榮忽然轉臉望向他。
全見著了,問,「不看了?送你的呢,可沒有下一次了喔。」
權順榮凝視著全,感覺自己的唇畔有些顫瑟,輕咬了下唇一口,才緩過來,慢慢的啟唇道。
「全。」
眼前即使表情悲痛萬分卻仍舊逞強咬著唇不願哭出來的小倉鼠,全身微微顫抖的模樣,實在……,全緊咬了下牙關,盡力平緩住情緒。
「嗯?小倉鼠?」
此刻煙花的聲音,都無法覆蓋小倉鼠那濃重的呼吸聲。
「你醒來好不好,我最近聽公司裡的人說我快要能出道了,我們一起站在舞台上吧。」權順榮努力的睜著一雙小眼睛,哽著嗓子抽抽噎噎地繼續說,「你以後有什麼難過的事情可以跟我說啊……不開心可以來逗我啊,我可以讓你逗到開心為止。你還可以教我很多事,勝寬他們常常笑我常識不足,如果我吸收你腦子裡頭裝的東西的話肯定不會再被說笨……嗚…我……」
「我喜歡你啊,全。」
權順榮再也忍受不了襲上胸口的疼痛,抬起手臂摀著不斷滴落淚珠的眼眶,止住了嗓音,無聲的哭泣。
煙火的聲響又停住了片刻,仿若為了鋪陳迎接最後一發精心準備的煙花,做一個完美的尾聲。
「順榮。」全輕輕地喊著。
權順榮已經哭得失去了說話的力氣,只能嗯嗯啊啊的回應。
咻——
衝上天際的,最後一道煙花。
全靠上前,低頭,權順榮就感覺唇瓣被一股柔軟覆上,下意識的鬆下了擋在眼前的手。
「我也是……」
碰——
「我也喜歡你啊。」
全的笑容,跟著那朵最大的煙花一起綻放在黑暗中成為他生命中最閃耀的記憶,而全的身影,伴隨著那朵煙花火花的墜落,一起從他眼眸之中消失無蹤。
煙花的美收納進回憶的一部份,關於全的一切卻是占據著心房,鮮明的痛著。
…
列車駛回了首爾車站,步向電鐵站,搭到清潭站,然後走回宿舍。
「順榮哥!」
幾名少年早已站在公寓門口探頭,各個表情焦急,明顯就是在等人,此時瞧見了熟悉的身影,定睛看清是他們等待的人,比較衝動的金珉奎箭步一個奔向前就緊緊抱住了那身影。
夫勝寬也跑過來,鬆了一口氣後嘮叨道,「哥你沒事就講清楚啊,傳簡訊隨便按個1誰知道你在說啥?」
隨後,又大大的掛起了個笑容,「順榮哥,我跟你說,我今天到公司不~小~心聽到公司確定暑假要籌備我們的出道,進行歌曲的拍攝跟錄製喔!驚喜不驚喜?開心不開心?」
後頭湊上前關心權順榮的崔韓率站在夫勝寬身邊對他笑了笑做反應;李燦則是一靠近眾人就發覺權順榮的情況好似不太對勁,小心翼翼的問。
「順榮哥,你還好嗎?」
金珉奎鬆開了手臂,眾人看著神情呆滯的權順榮,夫勝寬抬手在他臉前晃了晃,「喂咿~哥,你有聽到嗎?真的要出道了喔?」
被眾人包圍在中間的權順榮,突然的就眼眶一紅,兩行才本就沒完全止住淚,又潸潸奪眶而出。
「誒?」
「順榮哥?怎麼了?」
「等等,為什麼哭啊?」
「哥~你不要哭啊~」
權順榮摀著不停冒出淚水的眼睛,嘴裡含糊的喊著一個字,或著該說一個名字。
「全……」
一曲結束,悲傷未止,滯留心口,無法散去。
這個夏天,不熱,反而冷得讓人心寒。
…
哭累的權順榮在眾人的安撫下睡了,在夢裡,全還在,至少給了他一夜的安穩。
…
隔日,暑假的第一天,因為練習室重新粉刷,公司就順便放了他們一天假,可與權順榮同房的眾人都沒跑出去玩,都陪著權順榮在宿舍裡,叫了外賣,好幾個盒子把桌子擺得滿當當的。
不顧權順榮有氣無力的那一聲不餓,筷子一夾就往他嘴裡塞食物。
「唔……」權順榮嘴巴裡塞滿了食物說不出話,只好用眼神怨念的看著眾人。
大家自然不怕他一隻倉鼠,每人一筷子輪流給他餵食,權順榮也沒心思生氣,也沒理由生氣,他也知道,這些傢伙是在安慰他,所以就任由他們往他嘴裡塞各種食物。
直到肚子真的撐得要疊出一個小山丘,才放過小倉鼠,幾個少年,躺在客廳地板上,除了前方櫃子上打開播放著不知名的節目的聲音外,沒有人說話。
安靜了一陣子,崔韓率首先發話。
「順榮哥……那個,嗯……」崔韓率猶豫了半會,吞下一大口唾沫,問「那個他…全……」
權順榮一聽到那熟悉的字眼,就蜷縮成一團,把臉埋在身體裡,不想面對眾人。
夫勝寬伸手抽了崔韓率大腿一把,「嘖,什麼不該說就別說。」
李燦倒是站在崔韓率這邊,認為話還是得說清楚,於是湊到權順榮身邊,語氣柔和的道,「哥……難過要說出來,你別自己憋著,我們看著也難受啊。」
李燦跟權順榮感情特別好,跟親兄弟似的,這一勸倒是讓權順榮鬆動了一點,他微微地展開了手臂,露出又紅透的一雙兔子眼。
金珉奎從後頭將權順榮拉起來往懷裡摟著,把他當作哄嬰兒一樣的左右搖晃。
霎時間,場面有些好笑,幾個人都被逗得笑出聲,場面也不再那麼嚴肅。
這時,權順榮的口袋傳出了簡訊的聲響,怕是公事,他也不沒敢鬧彆扭不接,有氣無力的掏出了手機點出訊息夾,一看到訊息的標題,差點手滑摔了手機,好在金珉奎在他背後伸長了手穩住,他這雙破壞手也難得的可靠了一回。
『我是全。』
權順榮沒有時間撫平內心的激動,手忙腳亂的坐直身子,快速的點開了訊息。
其他人看到權順榮眼睛都直了的盯著手機看,就也圍上去,望著小倉鼠,更加紅了一圈的眼眶,只是這次……不再哭了。
『沒有名氣的傢伙的手機號碼果然很難要
不過我自己也是沒什麼名氣
連你都不知道我的名字
總之……莫名的就醒了
我大概是睡美人吧
要親一口才肯醒
你是倉鼠王子
病院好無聊啊
你有放假的話就來看我吧
啊 你趕快換掉你的破手機啦
只能輸一百多個字的訊息還要花錢簡直是……
醫院地址是……
快來吧 小倉鼠
還有 我叫全圓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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